“你要把她带走？”

慕明慎淡淡抬眼：“她是北昭最尊贵的长公主，自然要葬在皇陵。”

陆怀湛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不能带走她。”

“明媒正娶？”慕明慎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摄政王怕不是忘了，三年前我阿姐嫁给你时，整个摄政王府连一条红幔都找不出！”

“而且阿姐在昨夜已经向我求了她与你的和离圣旨，如今你与她——”

“再毫无瓜葛！”

第十四章

陆怀湛下颌线条一紧，四肢僵硬得动都不能动。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漆黑眼眸里的情绪复杂不明。

祝慕璃……要和他和离？！

见他如此，慕明慎微皱起了眉：“阿姐没有把圣旨给你？”

陆怀湛没应声，眼前却忽然无端发昏，整个人紧接着就向一边倾倒。

他下意识地扶住了身侧桌案，这才勉强撑住身子站稳。

可掌心中传来的清晰触觉却是让他眉心一皱。

不是木头，反而像是……布帛？

陆怀湛不解地垂眸——

只见那桌案上，赫然摆着一道明黄圣旨！

他浑身一震，眉心深深皱起，猛地伸手便将它拿了起来。

定睛看去，眼前尚且还在发花，但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字——

“北昭长公主祝慕璃，与北昭摄政王陆怀湛三载结缘，二心却终难归一意，故立此诏书准二人和离，各归本道……”

各归本道！

陆怀湛陡然攥紧了手，他的神情看起来毫无波澜，但眼中分明凝着愈发冰凉的深意。

祝慕璃不是不肯与自己和离的吗，为何昨夜突然就和慕明慎求了这道圣旨？！

他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到最后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次，然而那圣旨上的字，始终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心像是被丢进了雪地里，冰冷而刺痛，寒意在喉咙间徘徊不去，仿佛连呼吸都要冻结。

陆怀湛的眼前倏地闪过与祝慕璃相视最后一眼的画面。

她站在府门口，突然追了出来，对他道：“等你回来，我有东西要送你。”

“早去早回。”

所以她要送给自己的东西……就是这道和离圣旨吗？！

因他三番两次提起，她竟在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命换慕明慎的安稳皇位后，还想着要还他自由之身？！

祝慕璃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陆怀湛想不明白。

而慕明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淡漠地收回了目光，对身侧的雪儿道：“将长公主带回皇宫。”

雪儿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应声，就要上前。

却被陆怀湛冷冽而沙哑的嗓音给呵斥住。

“谁也不能带她离开！”

闻声，殿内所有的人都齐齐地望了过去。

只见陆怀湛眸色深沉，眼角仿佛沁了层冰棱棱的雾。

他将手中的圣旨一把拍在桌案上，周身散发的气质阴戾而威严：“我不同意和离，她还是我的妻子，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慕明慎怒火中烧：“这是朕亲自下的圣旨，玉玺盖印的那一刻，你与我阿姐的姻缘便就此结束，你不同意也得听命！”

“这只是她的气话。”陆怀湛十指紧攥，语气莫名发轻，不知道是在强调，还是在劝说自己，“她说过，她不同意与我和离。”

“只要我活一日，便要护她一日无忧……”

慕明慎厉声打断了他：“摄政王自己不觉得这话可笑吗？你活一日便护她一日无忧，可是都是怎么护她的？！”

“前往灵觉寺那日，你为护江染眠而让阿姐受伤！你可知那箭矢离她的心脉只余一寸？当时若是再射准一些，阿姐连今日都活不到！”

“而她昨夜独自离府进宫，身边可曾有一个人保护？”

“阿姐与你成婚三年，又可曾有一日展露过笑容？！陆怀湛，我绝不会让阿姐继续留在你身边受苦。”

面对字字句句剜心的质问，陆怀湛的眸色愈发暗沉，可却说不出话。

默了许久，只是执拗地重复：“你不能带走她。”

慕明慎顿了顿，眉宇间满是不解。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陆怀湛面前，微扬起头，语调从未有过的森寒：“陆怀湛，你根本就不爱我阿姐，今日为何如此？难不成……”

“你爱上我阿姐了？”

第十五章

闻言，陆怀湛身形微滞，沉默下来。

自己……爱上了祝慕璃？

不，这不可能。

从年少时他就确定江染眠是自己的心属之人，他怎么会爱上别人？

而对祝慕璃……不过是因为她贵为长公主，又曾救过他一命。

是了，自己方才那异样的情绪，一定是因为心中愧疚才会那般！

想到这儿，陆怀湛别开眼，嗓音凉淡涩哑。

“长公主身份尊贵，臣配不上。”

话落，慕明慎冷冷地笑了声，仿佛早已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他语气嘲讽：“你的确配不上我阿姐。”

阿姐那般好的女子，他自小便觉得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一个男子配站在她的身边。

就算是陆怀湛，也不行。

说完，慕明慎擦过陆怀湛的肩便要往外走。

刚还没走到殿门前，身后倏地传来陆怀湛凉淡的声音：“皇上。”

慕明慎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何？”

两个男人就这样背对着站在殿中。

默了几秒，陆怀湛薄唇微启，喉间无故发涩：“萧家祖训有言，为臣一日，此生便不得叛离慕家。所以还望皇上能将心思多放在江山社稷上，不要……”

“不要负了长公主遗愿。”

慕明慎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眸：“阿姐与你说了什么？！”

陆怀湛无声地呼出口浑浊的气，压下嗓间的涩痛：“长公主说，她只有皇上一个弟弟，此生惟愿皇上能长命百岁，安稳地坐在皇位上。”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一是，慕明慎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年纪尚小，听了那些话怕是会承受不住。

而其二……他也不必知道。

祝慕璃那般决绝地饮毒自杀，定是得知了他们之间暗藏的汹涌，于是想用自己的命来平息两人的隔阂与忌惮。

只有君臣同心，北昭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