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霖靠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大方的敞着，姿态慵懒。眼睛倒是一直盯着电视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鱼，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看进去。
　　一个姿势维持得久了，他的脖子有点酸，抬手按着后颈活动了一下，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刚转了半圈，视线在身边的两个人身上停了下来。
　　苏茉和顾慕苏坐在沙发上，背都挺得笔直，像是小学时坐在教室前两排，规规矩矩听课的好学生，看着乖巧懂事。他突然懂了为什么自己当年上学的时候被老师当作眼中钉，这样一对比更强烈了。
　　他嘴角一挑，勾起了一抹笑。
　　可能是出于对美丽事物本能的欣赏，顾霖拿出手机，给两个人拍了一张照片。
　　此时的光线正好，阳光透过窗户打在苏茉的身上，整个人仿若镀上了一层光。
　　照片中只有一个背影，她的马尾有些散了，垂下了几缕发丝，都被她挽在耳后，露出的纤细脖颈白的近乎透明，美得有些虚幻。
　　“爸爸，你在看sen么呀?”顾慕苏就要将小脑袋伸过来。
　　顾霖先一步收起了手机，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淡定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电视上的鱼。
　　“这是鲨鱼！”
　　顾霖第一次见长成这样的鲨鱼，嘴角不由嫌弃地抽搐了一下。
　　小家伙眼珠转了转，还想说什么，想了半天没想到，转头问苏茉：“妈妈，这是什么鲨鱼啊？”
　　顾霖也看过去。
　　刚刚在两个人说话的间隙，电视上有介绍这个种类，她刚好听到了：“巨口鲨”
　　“为什么叫巨口啊？”
　　“因为它的嘴巴很大呀”
　　“为什么嘴巴很大就叫巨口啊？”
　　苏茉耐心解释：“巨，是巨大的意思，口，是嘴巴的意思，巨口就是巨大的嘴巴”
　　小家伙看了一眼电视上的鱼，好奇的大眼睛眨了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它的嘴巴真的好大哦”
　　又看了几条奇怪的鱼，时间就到了。顾霖正要带顾慕苏出去转转，顺便就送了她去学校。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还剩下一节下午第一讲的课，苏茉不想再跑个来回，给顾霖发了条消息。
　　中午的时间不过一个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两个人提前进了教室。
　　“带u盘了吗？”
　　“没有啊”
　　尤珍本来是随口一问，见她这样说，突然顿住。
　　“怎么了？”苏茉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带u盘干嘛？”一边说着一边把课本摆好。
　　“你是认真的吗茉茉？”尤珍的表情有点垮了。
　　苏茉发懵，茫然地对上她的眼睛：“怎么了啊？”
　　“你知道这节是什么课吗？”
　　“创业实践啊”
　　“上周留的作业你还记得吗？”
　　“……”苏茉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大脑“哔”的一声，整个人瞬间凝固。
　　“六个人的小组作业，你负责做ppt，李蕊一会儿要拿着你的ppt上去做汇报的”
　　苏茉顿时睁大眼睛，眼神失焦，只剩下震颤的瞳孔，她的嘴唇微张，整个表情就是一个“囧”字。
　　下一秒闭上眼睛，捂着脸扎在了桌子上，张着嘴巴失声哀嚎。幸亏主动消了音，不然别人一定会以为是警铃响了。
　　悲痛五秒钟后，立马直起了身子。情绪短暂地发泄完，还是要解决问题的：“我回去拿u盘”
　　刚起身就被尤珍攥着手臂拽了回去：“还有十五分钟上课，打铃就签到，一来一回你来得及吗？”
　　“我给老师发条消息请假”
　　“他一定会扣你平时分的”
　　“扣就扣吧”
　　苏茉起身，又被尤珍拽了回去。她问了句没头没尾的话：“小孩在你家吗？”
　　苏茉点了下头。
　　“谁在照顾他啊？”
　　“……”
　　一分钟后，苏茉两只手紧紧握着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联系人界面，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到目前为止，她和顾霖所有的交集都是基于顾慕苏，要因为自己的事情麻烦他，苏茉说不出口。挣扎了两分钟，决定放弃：
　　“我还是让老师扣我平时分吧”
　　她挣扎了多久，尤珍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了她多久，见她又要起身离开，第三次给她拽了回来。
　　尤珍抢过手机，直接点下了顾霖的号码，一秒都没犹豫。
　　苏茉在一旁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慌忙地抢过来想要挂断。
　　尤珍拿着手机，胳膊伸得远远的，直到电话那边传来声音……
　　顾霖正在陪顾慕苏玩车，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起身慢腾腾走过去，丝毫不怕电话挂断。
　　看到来电显示的一刻，动作才迅敏起来，利落地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苏茉？”
　　那边的声音听不真切，有点乱，他微微蹙眉，“苏茉”
　　尤珍给她打口型：通了通了！
　　“！”苏茉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顾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是通着的：“苏茉，说话”
　　苏茉咬了咬牙，“顾霖……”
　　听到声音，顾霖静了下来，“嗯，怎么了？”语调轻扬。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低沉磁性，尤珍在一旁一脸花痴样，完全忘记了没有u盘的恐慌。
　　“你在家吗？”
　　“在”
　　“我家？”
　　顾霖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自己家的客厅，“嗯”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轻挑了下眉，嘴角噙着笑，声音愉悦：“说吧”
　　“我卧室的书桌上，也可能是抽屉里，有一个银白色的u盘，里面有一份文件，你能帮我发过来吗？”
　　“什么时候用？”
　　“十分钟后”
　　“现在不在你家，回去至少二十分钟，你来得及吗”
　　苏茉一时有些愣怔，刚不还说在自己家吗？
　　探寻的目光看向尤珍，后者正在算时间，他们是第四组，二十分钟来得及，想着抬头冲着苏茉点了点头。
　　“来得及”
　　“行，等着”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儿子，走了”
　　顾慕苏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积木，闻言，立马起身跟着他去玄关换鞋。
　　一边穿鞋，小嘴一边问：“爸爸，我们要去找妈妈吗？”
　　“不，我们去救她”
　　小家伙懵懂地点点头。
　　顾霖家和苏茉家的路程，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顾霖看着闲散，没有一点急促的样子，但动作很快。顾慕苏也很给力，小短腿跑了起来，跟上他的步伐。
　　他走在前面，小家伙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着他。
　　顾霖打开卧室的门，向里面看去，书桌就在飘窗旁边。但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书桌，是窗户把手上挂着的东西……
　　窗户半开着，但没有风，那两块布料就静静地挂在那里，纯棉的白色布料看着就很柔软，上面各带着一个粉色的小蝴蝶结。只一眼，顾霖就看清了所有的细节。
　　下一秒，他笑骂了一声，“草”
　　偏过头，移开视线。
　　顾慕苏就站在他身后，此时正等着他进去，自己好跟进来。
　　顾霖转头给他支开：“去做两篇算术题，计时十分钟，一会儿我检查”
　　“可si”小家伙看了一眼被顾霖挡得严严实实的卧室方向，一无所获，想要跟他一起进去。
　　“五秒过去了。你要考零蛋？”
　　顾慕苏胜负欲很强，激将法对他最管用，闻言立马转身小跑去客厅。
　　顾霖关上门，直接上了锁。目光刻意避开那个位置，到苏茉的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就看到了u盘。
　　苏茉十分钟前发了条消息过来：“文件名是社会实践小组作业，电脑的密码是011738”
　　他看了一眼，打开电脑。
　　老师课前讲了一下小组汇报需要注意的问题，帮她们争取了很多时间，现在才进行到第二组。
　　苏茉目光一直落在面前的手机上，时不时看看微信有没有人发消息。比她还紧张的是李蕊，完全把作业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还是刚刚才被告知自己要上去讲ppt的，坐在苏茉后面直发抖。
　　“苏茉，你朋友还没发过来吗？”声音里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苏茉也没好到哪去：“快了”快了吧……
　　“叮”
　　“！！”尤珍在一旁激动地攥住她的手臂：“发过来了发过来了！！”
　　“第三组”老师的声音传过来，三个人同时一哆嗦。
　　苏茉的手堪称帕金森，两个人一齐盯着她的动作。
　　成功接收。
　　她扭头看向李蕊：“发到你手机上了”说完顿时松了一口气，这危机程度，太刺激了。
　　有了ppt问题就解决了，到时候李蕊直接上去念就行。
　　李蕊趴在桌子上，小声问苏茉：“没有生僻字吧？”
　　苏茉摇头：“没有”
　　她呼出口气：“那就行”
　　尤珍：“别紧张，照着念就行。苏茉做的ppt文字解释一大堆，你挑着点念”
　　“好”
　　两个人对视着，一起抿唇，重重点了下头，给自己打气。
　　尤珍鼓励完她，转回身子，贴到苏茉身上：“跟人家说谢谢了吗？”
　　“还没”下一秒：“现在说了”
　　“……”尤珍低头看过去，一脸的嫌弃：“多打两个字是能累着你吗？”
　　“我还没发完呢”
　　“……”尤珍眼睁睁地看着她点了一个背着蓝色书包的小人鞠躬的emoji发过去。
　　顾霖看着手机上的小人，轻笑出声。
　　自动忽视余光中自己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