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唇角肌肉抽动了一下，问她，“你要一力承担吗？”

　　这语气隐隐带着几分嘲弄，苏娅心里一凉，勉强维持平静：“如果是……”

　　顾明城不容置否地打断：“别闹。”

　　意识到方才语气太冲，他微微松弛了面部肌肉：“最终配方交出去的时候，安总监作为研发部门负责人，是签了字的。”

　　闻言，安静瑶敛眉低目，这确实无法辩驳，她默认了。

　　“生产指令的下达，质量、生产部门也都签了字，”顾明城看向苏娅，轻挑一下眉尖tຊ，“就算要担责，还轮不到你。”

　　说不清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苏娅咽喉干涩，她轻轻点头。

　　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顾明城很快收回目光，语气凝重：“层层复核，这么多人把关，还能让配方出纰漏，你们都该反思反思自己的工作了。”

　　沉重的威压下，生产和质量的部门总监都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顾明城施压完，干脆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兰亚这次，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跟顾老爷子交代还是个问题。

　　众人都先松了一口气，纷纷往门口走。

　　手机一震，苏娅垂眼去看，脚步慢了下来。

　　像是洞察了什么，顾明城沉声道：“苏娅，你等一下。”

　　市场部小刘对她做了个“苏姐你自求多福”的表情，便夹着尾巴匆匆走了，还不忘贴心地关上门。

　　“顾总。”苏娅又折回去，把张晓美发的截图给顾明城看。

　　“最终配方，我让张晓美提交给市场部了，”她解释，“张晓美是我的助理。”

　　市场部拿到最终配方，再跟质量、生产部门对接后续流程。

　　苏娅声音微乎其微：“晓美发过去的配方，文件名确实是最后一版的名字……”

　　顾明城视线平淡，意义不明地盯着她，苏娅声音渐弱，知道说这话根本站不住脚。

　　发过去了，发的是最终版，那配方是怎么出错的？

　　最后，苏娅自己也没了自信，讷讷道：“我再查一查。”

　　顾明城敲下电脑回车键，嗯了一声：“去吧，不要有太大心理负担。”

　　--

　　见苏娅垂头丧气地回来，张晓美满脸焦急地问：“小苏姐，怎么样？配方有问题吗？”

　　苏娅言简意赅：“对，老板下班前要知道结果。”

　　坐在对面工位的方媛听到声音，看了她们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电脑屏幕。

　　苏娅心里一团乱麻，在兰亚入职还没过半年，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就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还给集团造成巨大损失。

　　她现在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情绪，一方面是对自己工作能力的质疑，一方面，她更担心顾明城的看法。

　　没有人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差劲，形象一塌糊涂。

　　她沉沉呼出胸腔浊气，半响，灵光突然一现。

　　苏娅走过去坐在张晓美工位上，查看电脑上那份邮件附件。

　　配方是一个pdf文件，苏娅双击鼠标点开，细细看起来。

　　没多会，她秀气的眉毛微拧，沉声对张晓美说：“不对。”

　　张晓美大气不敢出一口：“……？！”

　　苏娅十分笃定：“这不是最后一版配方，有几个材料的量不对劲，的确是残次品的版本，确定你发的是这版？”

　　此话一出，张晓美眼睛瞪大了：“可……我没改呀。”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苏娅扭过头，右键单击打开微盘内的最后一版配方，查看历史编辑记录。

　　微盘里的文件，团队内成员，无论是谁留下的修改痕迹都清晰可见，谁修改了，有没有修改，一看便知。

　　张晓美又是担忧又是害怕，也凑过去看电脑屏幕。

　　苏娅操纵着鼠标，箭头指在最后一次编辑时间上：上周四下午三点五十分。

　　顿时，她脑子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如坠冰窟，屏幕发出的亮光在视网膜上烧灼成一片五彩斑斓的光斑。

　　上周四下午三点五十分，苏娅编辑了文档。

第76章 知道了

　　短短一瞬，张晓美也看到了。

　　！她眼珠僵在眼眶里，脖颈一寸一寸扭过去看苏娅的反应，一句话也不敢说。

　　死死盯着那行小字，苏娅快速思索着，上周四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在纠结去家宴的事，尤其……顾明城也要去。

　　但天地可鉴！周四下午，她发誓，绝对没有再修改过配方！

　　可系统记录是绝对不会骗人的，一字一句清楚明白。

　　苏娅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动了她电脑，或者有人登录了她的工作账号。

　　是谁呢？

　　一道中年女声打断僵持：“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了吗？”

　　两人都被惊得一颤，抬眼看去，安静瑶站在几步之外，脸色阴沉着。

　　“……！”张晓美下意识瞥一眼电脑屏幕，差点就要跳起来。

　　心跳速度有些加快，苏娅知道，现在这个锅，自己绝对不能背。

　　她将语调里一丝颤抖压抑得极好：“配方，确实是发错了。”

　　颇有些责怪意味地看着苏娅，安静瑶质问：“是谁负责的？”

　　这语气很是严厉，张晓美不敢看她，嘴唇哆嗦着，期期艾艾道：“是……是我。”

　　“总监，”苏娅站起身，抿了抿唇，很快开口，“上周四，有人最后一次修改了配方。”

　　“修改记录……显示是我。”她急切道：“但我真的没再修改过！”

　　听完解释，安静瑶犹疑不定地看着苏娅，几秒后，她沉声道：“我先给顾总说下吧，记录截图给我一下。”

　　苏娅点了点头，看着安静瑶去往总裁办公室的背影，脱力地坐下。

　　“小苏姐……”张晓美小小松一口气，她也坐下来，满眼迷惑，“我相信你说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但这记录是怎么回事？”

　　苏娅没吭声，心里难以遏制的慌张蔓延开来，她强撑着回到工位，将记录截图发给安静瑶。

　　张晓美小心瞅了表情木然的苏娅一眼，闭上嘴静静工作了。

　　已是下午了，午饭还没吃，苏娅胃里一阵烧心的饥饿，却没有丝毫胃口。

　　她翻来覆去地看那条记录，快要盯出花来，好像这样就能删掉‘苏娅’那两个字。

　　安静瑶应该已经给顾明城说了吧，苏娅像是失了魂，心里惴惴不安。

　　她给顾明城的工作号发了消息，先是解释了现在情况，又说了她的猜想。

　　顾明城已读未回，过了一会，他回复：知道了。

　　知道了？苏娅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未知的追责如同一把将要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苏娅坐立难安，无心工作。

　　整整一下午，顾明城没找过她，安静瑶也没找过她，一切看起来很是风平浪静。

　　倒是方媛，有意无意地看了她几眼，不过方媛平时一直那样，苏娅也没多想。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苏娅麻木走出公司，犹豫几秒，她往与别墅相反的方向走去。

　　--

　　是夜，别墅。

　　顾明城坐在床边，看着苏娅背影，平静问：“下班去哪里了？晚饭吃了吗？”

　　她没有转身，只有闷闷的声音响起：“吃饱了。”

　　顾明城无奈地闭一下眼睛，他下班回来后，并没有看见苏娅，直到晚饭，也没回来。

　　他发了几条微信，苏娅也没有回复。

　　快十点的时候，王姐告诉他，苏娅回来了，一句话也没说就上了楼。

　　顾明城从书房出来，进了次卧，就看到她侧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一片沉默中，他锲而不舍地接着问：“在哪吃的？”

　　“……”

　　见她不吭声，顾明城无声呼出一口气，直接绕到苏娅面前坐下。

　　一眼看到她微红的眼睛，眼神木然，面色沉郁。

　　被顾明城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苏娅一阵难堪，立刻就要翻过身。

　　没等她怎么动作，顾明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制止：“怎么了？不开心？”

　　整个人暴露在顾明城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