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母亲不会再逼迫于芷烟，京中众人也不会再对着梦云汐指指点点。

待他参加完国师继任大典，再向芷烟解释清楚一切，她一定会原谅的。

毕竟他们有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谢景尘看向太清宫方向，低声呢喃：“芷烟，等我来接你。”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天刚泛白便万丈红霞，迎来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辰时三刻，天子出行，百姓避让。

到达千秋山时，太阳已高悬，照得人暖融融的。

山下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太清宫此刻已被羽林卫围得严严实实，只有达官贵人可进。

谢景尘巡视完，确保再无疏漏，往回走时便听见百姓纷纷感慨。

“你们说新国师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陛下亲自去观礼。”

“不知道，只听闻很年轻，如此年轻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令人羡慕。”

又有人叹道：“有何好羡慕的，当国师须得断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娶妻生子，终其一生，只能为百姓万民而活。”

谢景尘莫名烦躁。

若不是这新国师，他早已将芷烟接回府中。

何至于整整七日都走不开，只能写信。

只是七日过去，他却从未得到回信。

这是梦云汐第一次如此无视他。

谢景尘紧张中又有一丝隐隐不忿，他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们两个的未来吗？

就连梦云汐在国公府行巫蛊之术此般大罪他都替她瞒了下来。

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一道沉闷庄严的撞钟声骤然响起，引得人心潮都浮动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礼官高昂悠长声音。

“吉时已到，请新国师登上祈星台，接陛下赐福！”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大殿，拾级而上，身披一袭华贵无匹的白色道袍。

谢景尘下意识抬眸望去，待看清高台上那张脸。

他身躯狠狠一晃，就见梦云汐站在祈星台。

对天下百姓朗声许诺。

“日月山川为证，我梦云汐立誓，将秉承天道接任国师之位，斩七情六欲，护大晁百姓。”

第11章

祈星台上。

梦云汐恍如神女，神色清冷似迢迢星月。

她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落在谢景尘身上时却只是淡淡一瞥，毫无半分波澜。

谢景尘心乱如麻，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几乎就要冲上祈星台去。

然而他脚步刚一动，皇帝威严冷冽的声音传来：“看住他。”

谢景尘身躯一颤，看向皇帝的目光透着慌乱，声音嘶哑无比：“陛下！”

皇帝神色依旧从容：“安静看着，任何人若破坏了国师册封仪式，朕都定不轻饶。”

谢景尘心念一转，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皇帝早就知晓新任国师是梦云汐，所以才会拖住自己，不让自己上太清宫，也不让自己见到梦云汐。

只是他为何要如此？

谢景尘看着梦云汐，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些百姓的话：“当国师须得断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娶妻生子，终其一生，只能为百姓万民而活。”

忽而又想到孩子出生那天，她释然解脱地笑……

谢景尘眼眶通红，脑海中绷着的那根弦将断未断。

蓦地，他竟怨恨起来。

怨恨瞒着他的陛下，怨恨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甚至怨恨梦云汐。5

他已经将柳如涵送走，明明一切即将可以重新开始，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他。

多年不曾显于人前的清尘真人也终于出现，一出场便迎来一阵惊呼。

他一袭白衣，清韵无比，容颜似仙人一般。

原本雍容高贵的梦云汐含上一抹浅笑，单膝跪下行半跪之礼。

高台上，清尘抬手抚住梦云汐头顶。

梦云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清尘眼眸中漾上一抹无奈，手指轻轻一点。

“你是为师最优秀的弟子，从今往后，这大晁子民，便交由你守护。”

梦云汐敛了笑，郑重应声。

“弟子受命，绝不辱太清宫门风！”

万众瞩目中，梦云汐接过代表太清宫观主的五方天帝印。

太清宫的每一任观主都将自动成为大晁的国师。

待仪式结束，众位观礼的百姓贵人退去。

梦云汐走入大殿谢景尘再也按捺不住，径直就要冲上去。

太清宫弟子忙将人拦住，梦云汐却淡淡道：“放他进来吧。”

谢景尘进去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梦云汐却看向他身后行礼：“芷烟多谢陛下！”

跟在谢景尘身后进来的皇帝一笑：“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梦云汐也笑：“师父已备好茶，请陛下前去论经。”

皇帝瞥一眼谢景尘，淡淡颔首。

谢景尘想要上前抓住梦云汐的手，却被梦云汐避开，不冷不淡道：“谢将军自重！”

谢景尘脸色苍白：“芷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成为了国师？”

梦云汐波澜不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本就是我师父和陛下指定的国师继承人。”

谢景尘抿了抿唇，几乎是低吼出声：“可你已经嫁人了，你是我的妻子。”

梦云汐凝眸看了他半晌，平静道：“你妻子梦云汐已经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谢景尘眉头紧拧，眼中无尽悲愤，却又有一丝不解惑然。

梦云汐勾唇：“现在的我，是死而复生，只为众生而活！”

第12章

谢景尘只当她是使性子，语气带上哀求：“芷烟，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孩子已经出生，我愿放下所有一切，跟你远走，你不是想去看雪山，看大漠……”

梦云汐打断他：“别再自以为是了谢景尘。”

她琉璃色的眼眸中再没有一丝情意。

“你可知你那孩子是如何来的？是用我的命换的。”

“孩子出生，我再不欠你什么。”

谢景尘一震：“可你不是……”

梦云汐笑了：“你想说，可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吗？”

谢景尘沉默着，手不自觉攥紧，心脏却被巨大升起的不安压得无法喘息。

他有预感，接下来，将听见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梦云汐拂过一尘不染的衣袍，双手合十，在祖师像面前的蒲团跪下。

“因为我剖心取蛊，向死而生。”

谢景尘惊得后退一步：“我不信，不是有你师父在吗？”

梦云汐眸色淡然：“你既然想知道，今日便将从前种种一并断个干净，你以后，也莫在纠缠，好好去过你的日子。”

“当时我师父并不在太清宫，你为让我救你的孩子，步步紧逼，更让我以命换命分他一些寿数，我只能如你所愿。”2

“所幸我当初为嫁你，吞下门中圣物断情蛊，这次换命后，本来孩子出生那刻就是我的死期，但我为了来世不再与你有纠葛，特意从心脏处将断情蛊剜出，那时我不知，断情蛊最大的作用就是，断情即续命！”

她指着自己的心：“那伤口现在还在这里，永远不会消退。”

太清宫传承数百年，自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法。

谢景尘摇头：“我不信，梦云汐，你在骗我！”

他眼眸红得惊人，紧握的指骨也发白。

梦云汐云淡风轻地笑了：“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当有数。”

这样当时令她痛不欲生的事，不过短短几日，再说来却是恍如隔世，再无波澜。

放下即是自在。

“不过我仍是要谢你，助我渡过情劫，千帆过尽，我才知我以前的爱是多么浅薄狭隘。”

“那孩子定会长命百岁，就当我为那五年相伴送你一场得偿所愿。”

谢景尘漆黑瞳孔闪过一抹无措：“芷烟，你别说气话……”

“言尽于此。”

梦云汐一摆手，对着门口的太清宫弟子道：“送客。”

谢景尘倔强地站在那里：“芷烟，你我仍未和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认定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梦云汐笑意渐深：“早在你孩子出生那日，陛下便将休夫圣旨送上了太清宫。”

她拿出一卷明黄圣旨，强调：“不是和离，是休夫！”

谢景尘一怔，便被人推了出去。

殿门缓缓阖上。

香云缭绕，梦云汐轻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谢景尘浑身一震，他从未有如此刻一般清晰，他即将失去梦云汐。

就在这时，皇帝走出来。

“此次论道，我心有所得，谢将军，起驾回宫！”

谢景尘回神，在皇帝面前重重跪下：“求陛下收回成命。”

他这样没头没尾，皇帝却并不意外。

他沧桑眼眸深得看不出一丝情绪：“你可知，早在你和梦云汐相遇时，清尘真人就已算出，你只不过是梦云汐成神路上的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