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手摸索着身后城门的门缝，慢慢将身体移过去挡住。

然后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长枪，将自己死死的钉在了城门之上！

……

而百米外，率领援兵赶来的楚寻逍，心跳不知为何停了一下。

远远的，他看着紧闭的城门，总觉得有些奇怪。

再想到宣崇帝和裴璟川到灵栖寺求自己领兵时的心虚神色，楚寻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掌控。

可陆金陵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她定能带领崇武军守住漠北城，等他赶来！

这个念头涌上的那刻，楚寻逍心脏又紧缩了一下。

他抬手按上僧袍下跳动不安的心脏，眉心紧蹙。

这时，却听一旁的士兵惊呼了声：“那是……陆将军吗？”

陆金陵？

楚寻逍猛地抬头看去，一眼就望见了城门前那个瘦小的身影。

他瞳孔骤然一缩。

满目疮痍中，陆金陵心口被一柄长枪刺穿，伫立在城门前，一动不动。

只有她手里，那印着“宣”字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第10章

楚寻逍一时之间怔在了原地。

他第一反应是否认，怎么会呢？陆金陵是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她怎么会……

有风吹过来，一块玉佩从陆金陵衣服里掉下。

楚寻逍目光倏然一痛，这分明就是他送给陆金陵的鹤形玉佩！

这玉佩是楚寻逍出生那年，父母为他打造的，全天下都找不到第二只。

他再也没有办法骗自己。

眼前这个死状惨烈的人，真的是陆金陵！

楚寻逍顾不上去拾起玉佩，他抬着手，想去触碰，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过了许久，他才哑声吩咐：“去将陆将军的……手臂找回来。”

然后楚寻逍就俯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块玉佩，精致的鹤形纹路上已然有了裂痕，诉说着它跟着陆金陵一起曾遭受了多猛烈的攻击。

素衣僧人动作轻柔地抱起陆金陵千疮百孔的尸体，起身道：“师父带你回家。”

这句话声音不大，陆金陵却听得清清楚楚。9

她自戕后，首先感受到一阵撕裂的痛意，而后再恢复意识时，就发现自己轻飘飘飞到了空中。

陆金陵恢复了视觉，看到自己的尸体，知道自己已经是死了。

可她不明白的是，楚寻逍为什么会看起来如此难过。

他分明就不让自己再叫他师父，为什么现在又会这样自称？

陆金陵无法得知答案，因为楚寻逍除了下令回朝之外，再也没开口说过任何话。

他抱起陆金陵的姿势，和大婚那日抱走季云宛一模一样。

都是一白一红，不同的是，季云宛身上是嫁衣，而陆金陵浑身都是鲜血。

圣洁的僧袍几乎都被她身上流下来的血染红，原本慈悲为怀的僧人，这一刻气势宛若修罗。

……

陆金陵本以为，按照传说那样，会有黑白无常来将自己带走，去地府投胎。

可她一路跟随着自己的棺椁回到京城，也没有等来黑白无常。

入京后，楚寻逍直接命人将陆金陵的棺椁停到了镇国大将军府。

这是她长大的地方，他没有食言，真的带她回了家。

回京第二日，裴璟川就带了人前来，开口道：“陆金陵已经嫁入皇室，是我的太子妃，理应葬入皇陵。”

陆金陵并不觉得意外，不是因为裴璟川有多喜欢她，喜欢到非要将她葬入自己家的陵墓中。

而是因为，陆金陵乃为国捐躯，壮烈牺牲守住了漠北城门。

若将她以皇室太子妃的名义下葬，可以巩固皇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但令陆金陵意外的是，楚寻逍居然一口拒绝：“不行，我答应了要带她回家，陆金陵只能葬在楚家祖坟。”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陆金陵飘在二人身旁，甚至能看到裴璟川用力捏紧了拳头，手背暴起了青筋。

楚寻逍却始终神色淡淡，脸上没有丝毫对皇权的惧意。

最终，裴璟川还是无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咬牙笑了一声，拂袖转身离开了镇国大将军府。

堂堂一国太子，在楚寻逍面前只能忍气吞声，吃了这么大一个瘪，陆金陵都忍不住摇头为他感到唏嘘。

最后，陆金陵的陵墓定在了楚家祖坟。

停灵七日，举国皆悼。

第11章

陆金陵下葬后，人群散去。

大雪飘零，墓前只剩了楚寻逍。

数九寒冬，他仍穿着素白的僧衣，敛目伫立着，却没念往生经。

陆金陵忍不住小声抱怨道：“明明季医师死的时候，师父还能为她念往生经，怎么就不愿意为自己念一念了？”

可这些楚寻逍都听不到，陆金陵看到他薄唇轻启。

靠近时，正好听到了他低声呢喃的那句：“你慢点走，先等等我。”

她一滞，等等他？师父让她等什么？

陆金陵想问问清楚，朝前去抓楚寻逍的衣袖，却扑了个空。

她黯然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指，这才想起来别人既看不见自己，也听不见自己说话。

楚寻逍已经转身离去，陆金陵飘在自己的坟前，看着墓碑上自己的名字，只感受到无边无际的寂寥。

她落寞地跟在楚寻逍身后，忽然看到路边的雪地里有一个毛茸茸的影子。

一只小黑猫躺在雪中，看上去像是没熬过这个寒冬，被冻死在了这荒郊野外。

面对着这和自己一样，没活过这个冬天的生命，陆金陵不禁生出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她蹲在雪地旁，伸手想去抚摸它，在手触碰到小黑猫时，陆金陵突然感觉到一阵吸力，将她硬生生拽进了黑猫的身体里。5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眼前的世界变成了蓝绿色调。

【这是怎么回事？】

陆金陵发出疑问，但耳朵却听到了一声：“喵呜？”

她抬手，看到的却是黑色的猫爪。

自己附身到了这只黑猫身上？

她现在是一只猫！？

陆金陵震撼不已，但很快便也冷静了下来。

当只猫总比当一缕谁也感受不到的孤魂要好。

寒风吹过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陆金陵明白，继续在这雪地里待下去，恐怕只能再冻死一次。

她抬头，看到前方的素色僧衣，暗自点了点头，现在只有楚寻逍能救自己了！

陆金陵拔腿朝着楚寻逍的方向狂奔，但这小黑猫的身体早已被冻得僵硬，她一路跑得跌跌撞撞。

没控制好平衡，“啪叽！”一声摔倒在地。

眼看着他越走越远，情急之下，她张嘴大喊，发出了凄厉的猫叫声。

楚寻逍脚步终于顿了顿，他缓缓回过头，就看到了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走过来，然后拿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原本打算转头离开的楚寻逍，发现自己的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蹲下身，看着小黑猫绿色的眸子，恍惚回想起，多年前自己捡到陆金陵的场景。

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她蜷缩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楚寻逍向来心硬如铁，却在那天生平头一回动了恻隐之心。

陆金陵见他蹲下身，却半天没有动作，又朝前走了两步，蹭了蹭他的手背。

然后她就看到，楚寻逍如初次见面一样，朝自己伸出了手。

陆金陵的脑袋被人轻抚，感觉舒服极了，不禁从喉头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心生羞耻感，却没法控制自己。

身体突然被一阵温暖包裹住，是楚寻逍将她包在了衣襟里。

陆金陵甚至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一时之间难免怔住。

楚寻逍清冽的嗓音响起：“那就跟我回家。”

第12章

陆金陵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在“砰砰”乱跳，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也想到了多年前，楚寻逍带她回家的场景。

陆金陵心里有些失落，恹恹地趴在楚寻逍的怀里。

自己在师父的心里，是不是就跟一只猫儿狗儿没有区别呢？

楚寻逍抱着陆金陵去了灵栖寺，将她放在了禅房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楚寻逍的禅房。

小黑猫的鼻子本能地嗅了嗅，空气中全是师父清冷的气息。

她身体已然累极，蜷在禅床上沉沉睡去。

楚寻逍盘腿坐在一边，听着小黑猫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到自己内心涌出一阵奇异的宁静。

这几乎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宁静的一个下午。

……

陆金陵醒来时，夕阳正要落下，禅房里落下了橘红的残光。

屋子里只有她一只猫。

“吱呀”一声，门打开，楚寻逍端着两个小碗进来。

一个碗里装了鱼肉，另一个碗里装了水。

他把碗放在了陆金陵的面前，然后就又在一旁盘膝，阖眼敲起了木鱼。

陆金陵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她爬起来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