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年，你放过我吧，算我求求你，放过我......”

“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还不够多吗......”

裴承年呼吸一窒。很快沉声道，“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就在裴承年等不及，准备亲自动手的时候，许挽絮终于开口。

她的眼神一片晦暗，“我可以答应你取心头血，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你会好好朱葬薄绿，并顷刻策马去黎国，给我上万黎国百姓，下跪道歉！”

他们何其无辜，因为一个陶婉荷，尽数覆灭。

裴承年一怔。他没有想到许挽絮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堂堂王爷，怎能轻易下跪！可……想到婉荷……

“好......我答应你。”

只是，她自己呢？

裴承年没来由的想到，她没有为自己要求什么。

“你给我发毒誓！”

裴承年脸色微沉，“许挽絮，别闹了。”

许挽絮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从头发上扯下一枚玉簪，横在脖颈前。

她神情疯狂，带着不畏生死的决绝。“死人的心头血想必没用吧？裴承年，不想让我死的话，就按我说的，发毒誓！”

裴承年铁青着脸，定定看了她半晌，抬起手指。

“我发誓，我裴承年一定会按你刚刚说的做，如果我没履行承诺，就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

许挽絮的手这才酸软下来，玉簪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裴承年看着她满头白发，眼神十分复杂。

但一想到陶婉荷，他的心重新变得冷硬。

太医赶到，准备取血时，许挽絮说：“我自己来，你别动我！”

她拿过匕首，狠狠往自己左胸口捅去！

潺潺鲜血顺着刀刃流进碗里。

许挽絮惨然一笑，“裴承年，这下你可还满意？”

“如果有下辈子，我死也不要再遇见你......咳咳......”

“我死后，把我的，婚书，给烧掉......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断断续续的说完，她的手缓缓落了下去，双目紧闭，表情朱详。

若不是她脸色惨白如纸，唇角还挂着一丝鲜血，定会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裴承年盯着她，忽然思绪一阵慌乱，心跳加速。

太医接了满满一碗心头血，交给裴承年后，上前查看了许挽絮的状况，遗憾的摇摇头。

“王爷，她已经死了。”

死了。

裴承年一怔，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陡然梗住。

这个女人的作用已经彻底没了，他又在这不舒服个什么劲。

“死了便死了，把人拉出去埋了，赶紧把药端给婉荷。”

“是，王爷。”

太医得令，刚要挪动许挽絮的身体，突然从她身上掉出来一枚玉佩，落在地上叮咚一声，吸引了裴承年的注意。

裴承年急着去送药的脚步微顿，他微微回过头望去，却在看到那枚玉佩的那刻，瞳孔陡然紧缩！

第九章

这枚玉佩……

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身上的玉佩！

许挽絮身上怎么会有她的玉佩？

裴承年冲上去，颤抖着双手，拿起玉佩，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的确是当初的那枚玉佩。

玉佩的材质是他亲自挑选，上面的雕花，也是他不眠不休，亲手刻上去的，送给他白月光，那个小女孩的礼物。

就连玉佩背面，他因为眼花而不小心刻坏的一个边角，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一个恐怖的，足以颠覆裴承年认知的猜想缓缓浮上脑海。

裴承年猛地站起身，疯了似的往外跑，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来到碧荷院，来到陶婉荷面前，咬着牙问，“当初我送你的玉佩哪里去了？”

陶婉荷被他阴鸷的表情吓了一跳，娇滴滴的抱住他的手臂，“之前人家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在流亡途中，玉佩被贼人夺走了，我后来再找，也找不回了。”

裴承年定定的看着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装作若无其事的说，“婉荷，我突然怀念起我们幼时的相遇，那时候我与你在两国交界的桃花村相遇，你救了我，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你就往我嘴里喂了个酥饼。”

陶婉荷眉眼弯弯，“当然记得啦，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裴承年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陶婉荷被打得歪过头，半边脸上一个红色掌印。

“你为什么要冒充她？！”

裴承年双眼猩红，尾音发颤，带着铺天盖地的剧烈恐慌。“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喂我吃酥饼，而是给我沏了茶喝。她说玉佩会贴身佩戴，人在玉在......”

陶婉荷脑子嗡的一声，如同被人打了当头一棒，一片空白。

她跪着爬到裴承年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喊道：“王爷、王爷......”

裴承年双眸充血，胸膛起伏不定。他抬起长腿，直接把陶婉荷踹开。

“当初在桃花村救我的小女孩，不是你对不对？”裴承年扯开一抹狠戾的冷笑。

陶婉荷被他浑身的煞气给吓到了，连哭闹都忘了，瑟瑟发抖的解释：“王爷，是我啊，真的是我......”

裴承年闭了闭眼，“那你告诉我，当初桃花村里，她教我唱的歌，叫什么名字？”

陶婉荷结结实实的愣住了，张着嘴，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一个音节。

裴承年用仿佛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陶婉荷，我此生最厌恶的，就是有人骗我！”

“王爷！我错了，我错了！”

陶婉荷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神，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当初我只是在旁边看到她救人，一直跟在你们后面而已......后来、后来她走了，我一直都喜欢王爷，等王爷回桃花村找人的时候，我恰好对上了一句诗，没想到王爷直接把我带回来了......”

裴承年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怪我找错人了？”

“不，不！婉荷没有这个意思！”

“陶婉荷，若是当初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能够将一切和盘托出，我也不会再纠缠你！”

陶婉荷一边摇头一边哭泣，头发散乱，整个人姿态狼狈卑微，哪里还有当初趾高气扬的半点影子？

第十章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以一敌百的裴承年大王爷，心底一直住着一个小女孩。

那是他罕为人知的白月光，此生心心念念的初恋。

在他小时候，就开始跟随父亲上战场，增长见识，锻炼胆量。

一次在敌军的围剿中，他被迫与父亲走散，在近卫的掩护下，九死一生逃了出来。

然而他却发了烧，差点死在路边。

没人愿意管一个倒在肮脏小巷里奄奄一息的小孩。

直到遇见了她。

小女孩明显是背着家里偷溜出来玩耍的，一身贵气，温柔良善，把他救了回去。

疗伤期间，他们日夜相处，感情越来越好。

小女孩教他唱自己家乡的歌，和他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教他辨别那些星星的名字。

可唯独不肯告诉他，她的名字。

裴承年沉默寡言，但心却越来越烫。

听小女孩要走了，他慌忙的送出自己熬了几夜，亲手刻出来的玉佩，只为图个好兆头，保她平朱无虞。

一眨眼，就过去了许多年。

他也从毛头小子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手握军权，在皇帝面前也有一席之地。

这些年无数人想给他塞各种各样的女人，都被他拒绝了。

在裴承年看来，他对那些胭脂俗粉根本不会产生丝毫的情愫。

等到他有权有势了，裴承年也终于在桃花村找到了当年的小女孩。

裴承年惊喜坏了，赶过去，见到了陶婉荷。

陶婉荷自称是医者世家的后人，家族没落后孤身一人来到桃花村，并且当年的事情她能说得上来。

过去了太久，小女孩的面容在裴承年心里早已经变得模糊，再加上陶婉荷擅长装扮，心机深沉，愣是瞒过了裴承年，让裴承年以为她就是当年的救命恩人。

把陶婉荷带回去后，裴承年还没来得及好好对她，就听闻了她患上罕见奇病的消息。

为了治好她，裴承年费尽心思，暗中满世界寻找九阴之人。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得知黎国，公主正是世间仅存的九阴之人，于是，裴承年策划了这场战争。

接近许挽絮，引诱她爱上自己，都是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后面取血、折辱，裴承年完全的铁石心肠。只要能救活他的小女孩，无论背负怎样的孽债，都是值得的。

可是，为什么要让他亲手害死她以后，才发现那枚玉佩？

老天爷为什么要对他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裴承年倚靠在墙边，身形摇摇欲坠，喉间一片腥甜。

蓦地，他吐出一大口血。

无穷无尽的悔恨与自责，涌入他内心，针扎一般的刺痛。

崩溃、绝望，蔓延四肢百骸，不断的折磨着他。

裴承年差点当场发疯。

当初的许挽絮也是这么难过吗？她也跟自己一样，痛不欲生吧？

一想到自己对许挽絮做的那些事，他就难受得无法呼吸。

裴承年咬着牙，叫来亲卫洛毅，一字一句吩咐：“让陶婉荷跪着，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