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插在口袋的手紧了紧：“今天的不适感好些了吗？”

宋婉宁点点头，也没回答，只是默默将素描放进抽屉。

秦浩瞥了眼沈默川，眼底多了几分得意。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出去了。

气氛又开始微妙，想着陆洋的话，沈默川想好好和宋婉宁聊聊，可看她苍白的脸，还是决定等她情况好点再说。

六年的夫妻，此刻竟然生疏的像陌生人。

宋婉宁很不自在，不自觉地去拿桌上的水。

可一只手先她一步，淡淡的柠檬气息也冲散了鼻尖周围的药水味。

宋婉宁惊讶抬头，撞上沈默川近在咫尺的双眸。

她愣了瞬后立刻后仰身子，想拉开两人的距离。

然而沈默川的另一只手却扶住她的背，让她无路可退。

“这几天天气不错，明天下去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

沈默川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般的磁性，让人不觉深陷。

宋婉宁看着他，原本烦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

可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她眼中却有丝陌生一闪而过。

“以后我可能会认不出你了吧。”不知怎么的，宋婉宁莫名说出了这句话。

沈默川呼吸微凝，将水递给她：“不会……”即便认不出也没关系，只要你还记得……

宋婉宁沉默，半晌后率先收回目光：“时间不早了……”

没说完，门外接电话的秦浩探进身子：“婉宁姐，我有点事，明天我来看你。”

说话间，他有些不满地睨了眼沈默川。

而后者根本没理会。

宋婉宁嗯了声：“路上小心点。”

等秦浩走后，她才继续道：“你也回去吧。”

可沈默川却坐了下来：“今天我值班，有事叫我。”

第十九章

宋婉宁神色一怔，见沈默川一副坐下就不走的架势，眉目微拧。

沈默川反倒很淡然：“睡吧。”

宋婉宁浅叹口气，喝了口水便侧过身阖上眼。

或许现在的他们，无言才是正是正确的相处方式。

沈默川轻轻关了灯，看着那起伏的肩膀轮廓，心绪越渐复杂。

夜渐深，他拉开抽屉，拿出那张素描。

昏暗的灯光下，纸中的人笑容像冬日阳光，明媚温暖。

即便只有黑白灰三色，也看得到那双月牙眼中的光芒。

沈默川心微微一刺，他已经不记得宋婉宁上一次这么笑是多久以前了。

耳畔传来细碎的翻身声，他抬起头，凝着病床上熟睡的人。

沈默川伸出去，轻抚着宋婉宁的脸颊，心底那一处空洞慢慢被填满。

他迟疑了瞬，倾身过去，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她额间。

次日。

宋婉宁醒来时，沈默川已经不见了。

她还没回过神，陆洋走了进来。

她一手提着保温盒，一手拿着日记本和药：“醒了，今天有没有感觉好点？”

宋婉宁后知后觉地回答：“嗯，看来新药的副作用不大。”

陆洋笑了笑，放下东西后将日记本递过去。

“……谢谢陆姐。”宋婉宁接过，指尖摩挲着页角。

其实她已经忘了里面写了些什么，但一定是和沈默川相关的。

“你昨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肯定饿了。”陆洋打开保温盒，菜粥的鲜香顿时溢了出来。

她压低了声音，笑着提醒了句：“这可是沈医生一大早特意出去帮你买的。”

闻言，宋婉宁神情微凝。

听陆洋的语气，似乎是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抿抿唇，想把日记本放进抽屉，却见秦浩给的素描不翼而飞了。

“画呢？”宋婉宁下意识地问了句。

陆洋一脸惑色：“什么？”

宋婉宁敛去情绪，匆匆关上抽屉：“没事……”

明明就放在里面，怎么……

难道是沈默川？

陆洋给她喂着粥，忍不住问了句：“那个叫秦浩的年轻人是谁啊？”

宋婉宁把六年前的事说了出来，引的她一阵感叹：“看来他是来报恩来了。”

听到这话，宋婉宁无奈一笑。

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恐怕会成为别人的累赘。

“沈医生呢？”她转移着话题。

“他跟何医生在主任办公室谈话呢。”

看着宋婉宁吃完早餐和药，陆洋才去忙。

可刚没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男人中气十足的怒吼。

“我说不治就是不治，听不懂吗？”

紧接着又传来打杂声和护士的尖叫。

宋婉宁心一惊，作为医护人员的本能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但才拉开病房门，一个皮球就滚到了脚边。

她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病房门口围着一堆人，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中年男人叫嚷着“不治了”。

他身边还站着个七八岁，嚎啕大哭的小男孩。

宋婉宁似是忘了自己还是病人，捡起皮球想去安抚孩子。

就在这时，男人像是崩溃了似的，抄起护理车上的消毒水瓶，泄愤地扔了出去。

却不料砸向了宋婉宁缠满绷带的头。

“嘭”的破碎声刺的在场的人心惊肉跳。

一个实习护士吓得脸色苍白：“沈医生！”

第二十章

宋婉宁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沈默川，紧皱的眸子颤了颤。

沈默川拧着眉，忍着后颈火辣辣的刺痛，缓缓放开扶住她双肩的手：“没事吧？”

低哑的嗓音拉回宋婉宁的思绪，她木讷地摇摇头：“没……”

话还没说完，她立刻扯住沈默川的衣袖，面露急色：“你受伤了！”

“我没事。”沈默川转目望向陆洋，“先把孩子带去婉宁病房吧。”

随着医院保安的介入，局面也慢慢稳定下来。

陆洋带着孩子和宋婉宁回病房。

宋婉宁回过头，定定望着沈默川挺拔的背影。

砸在他身上的玻璃瓶碎了一地，他真的没事吗？

病房内。

陆洋从口袋里拿出两根棒棒糖给还在啜泣的小男孩：“乖，现在这里玩一会儿，爸爸很快就来接你。”

宋婉宁看着小男孩瑟缩点头，真的没有再哭，还乖乖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她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啊？”

陆洋让她躺回病床上才解释：“这孩子妈妈前不久被查出脑动脉瘤破裂，手术成功希望渺茫。”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他爸爸也实在没办法，家里本就不富裕，还有个瘫痪在床的母亲……”

听了这话，宋婉宁看向小男孩的目光多了分同情，可又突然想起什么，忙说：“陆姐，你去帮我看看沈医生。”

陆洋看出她对沈默川的关心，替他们烦恼的心也稍稍平了些：“好。”

与此同时，走廊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问询赶来的何梦瑶见沈默川面色平静地跟护士交代着病人的注意事项，不由看了眼宋婉宁病房。

等他说完，她才走上前。

可还没开口，便见沈默川后颈也一片红，连白大褂的后领都被血渗透。

“你受伤了，还不快去包扎！”何梦瑶提醒道。

恰好陆洋从病房里出来，见沈默川受了伤，忙带她去护士站处理伤口。

酒精擦过伤口的尖锐疼痛让沈默川拧紧了眉，却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句：“别告诉婉宁。”

闻言，陆洋心里忍不住感慨。

明明都很关心在乎对方的两人，怎么就分手了呢？

“她又不是瞎子，会看不见你的伤口吗？”何梦瑶语气复杂。

沈默川没有回答，比起宋婉宁现在的情况，他的伤根本不算什么。

但想到刚刚的千钧一发，他仍旧心有余悸。

处理好伤口，沈默川换了件高领毛衣，把后颈的纱布遮的严严实实。

病房里，唐家豪已经被接走，宋婉宁戴着耳机趟在病床上。

她呼吸均匀，双眼紧闭，脸颊上还带着泪痕，俨然是哭过了。

沈默川迟疑了会儿后才走过去，轻轻摘下耳机。

他戴上后，才发现耳机里一直重复着宋母的语音消息。

“你和默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我，有时间就好好休息。”

“今天楼下李阿姨的女儿生了，是个七斤的女孩，我也想做外婆了嘞！”

“婉宁啊，妈妈准备去看看你和默川……”

听着宋母温柔的话语，沈默川突然就红了眼，心也像火烧似的痛起来。

不管当初他怎么在宋母面前保证，终究还是伤害了宋婉宁。

良久，沈默川才摘下耳机，打开录音，低声说：“我们复婚吧。”

第二十一章

深夜。

宋婉宁被疼醒，无数只蚂蚁在啃噬大脑的痛苦浪潮般接踵而至。

她惨白着脸，下意识地握起拳，想捶打痛处。

可刚一抬手，就被攥住了手腕。

宋婉宁心一顿，缓缓睁开眼。

“默……沈医生……”

迷蒙的视线中，她看见沈默川一脸担忧地凝着自己。

“别乱动，忍一忍就过去。”沈默川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四周的寂静而异常清晰。

宋婉宁呼吸急促着捏住他的袖口，试图依靠这样缓解难捱的疼痛。

“我会不会……就这么痛死啊？”她扯出个苍白的笑，打趣似的问。

沈默川眼底掠过丝痛色，将人扶起揽入怀中，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你以前从没这么悲观过。”

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宋婉宁都会为患者做到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她从来相信，只要这一秒不放弃，下一秒就有希望。

宋婉宁靠在沈默川怀里，熟悉的亲密感让她恍如隔世。

只是淡淡的柠檬味中，多了丝碘伏的气息。

“伤的重吗？”她微蹙着眉，不觉收紧了攥着被角的手。

沈默川目光滞了瞬，心底涌起股久违的暖意：“小伤，很快就好了。”

即便痛的想伤害自己，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