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

　　姜雁颖才发觉，她跟朱长卿成婚三年，其实什么都不了解他。

第8章

　　她没有过去打扰他们二人，转身回了屋。

　　再未能入眠。

　　翌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姜雁颖依旧早起和朱长卿一同用早膳。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楚夫人的贴身嬷嬷跪倒在门前，哭得撕心裂肺。

　　“公主！大司空！求您二位快去趟相府吧！出大事了！”

　　姜雁颖心口一跳：“怎么回事？”

　　“相国新娶的小贱蹄子污蔑我家夫人使巫术让她掉了胎，楚相国竟直接派人过来将夫人生生押去了相府逼问！”

　　闻言，姜雁颖神色冷凝，朱长卿神色也是一变。

　　两人当即动身过去。

　　抵达相府。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姜雁颖神色大震。

　　一向端庄的楚夫人此刻发髻散乱，竟双手举剑架在脖颈上。

　　而在她的脚边，是早已被摔得粉碎的玉萧。

　　还不等姜雁颖出声。

　　楚夫人嘶哑悲戚的声音响起：“楚项，今生是我爱错了人，若有来生，哪怕生做牲畜，也不愿再与你再有一丝纠缠！”

　　姜雁颖瞳仁骤然收紧，满是惊骇：“不要——”

　　她飞一般想扑过去阻止。

　　却还是晚了一步。

　　锋利的剑刃划破楚夫人的脖颈，刺眼夺目的鲜血喷洒而出。

　　楚夫人就这么倒在了她和朱长卿的眼前。

　　“母亲——！”

　　向来冷静的朱长卿此刻无比慌乱。

　　可有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冲过去，疯了一般将楚夫人涌入怀里捂住伤口，猩红着眼朝周遭怒吼：“快喊医官！快救夫人！”

　　是楚相国。

　　前一刻还满脸漠然的楚相国，此刻跪在血泊里，无助至极。

　　所有人都怔住。6

　　姜雁颖眸中震颤，她原以为楚相国对楚夫人已经没有任何情意。

　　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而他怀中，楚夫人视线只是看着朱长卿，没再看楚相国一眼。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手重重垂落。

　　彻底没了生息。

　　姜雁颖呼吸一窒，泪水涌出眼眶。

　　下一瞬，她便见朱长卿冲过去推开楚相国，双眸赤红嘶吼：“放手！”

　　楚相国被推得趔趄倒下，眸色呆滞地盯着地上楚夫人的尸首。

　　安静片刻，他却仿若疯魔一般当场大笑出声：“我不信，你又在骗我！你以为你做戏假死就能让我后悔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给我起来！”

　　他俯身想去拉楚夫人的手，却被朱长卿狠狠甩开，朱长卿狠狠瞪着楚相国。

　　“你不配碰她！”

　　朱长卿直接抱起楚夫人，一步步走出相府。

　　姜雁颖红着眼眶跟在他身后。

　　大片雪花簌簌往下落。

　　踏出相府的一瞬间，姜雁颖回头看了一眼，楚相国仍站在原地，执拗的不曾回头多看一眼。

　　他的脚边，是已被鲜血浸透的玉萧碎片。

　　……

　　灵堂内，白幡飘动。

　　姜雁颖和朱长卿一同守在灵堂。

　　守灵这七天，楚相国从未出现。

　　姜雁颖问朱长卿：“明日出殡，可要我派人去通知楚相国？”

　　朱长卿神色异常冷冽：“我娘早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姜雁颖便沉默的不再多说。

　　次日，两人扶棺出殡。

　　直至下葬，楚相国依旧没有露面。

　　楚夫人的墓前，只剩下姜雁颖和朱长卿。

　　天色阴沉，大雪未停。

　　姜雁颖站在朱长卿身后，静静望着他。

　　朱长卿将酒倒在墓前。

　　他想起从记事起，楚夫人和楚相国的日日争吵不休，想起楚夫人的眼泪和楚相国的言而无信。

　　明明只要不动心，便能相敬如宾。

　　嗤笑一声，他哑声道：“娘，您一路走好，莫再牵挂任何人。”

　　姜雁颖听着，心一点点窒息。

　　她一时竟不知，是楚相国和楚夫人这种深刻爱过恨过，至死方休的夫妻悲哀？

　　还是她和朱长卿这样从未相爱过的夫妻更悲哀？

　　朱长卿起身离开。

　　姜雁颖走在后面，临上马车之时，她忽地一顿。

　　是错觉吗？

　　她似乎看见了楚相国的身影。

　　可抬眼往楚夫人的墓前看去，却并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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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大司空府。

　　姬月又守在门口，见到两人，当即迎上来。

　　朱长卿语气温和：“你怎么等在这？”

　　“等你回来用午膳。”姬月柔声回答。

　　两人的对话如此自然……

　　姜雁颖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姬月日渐隆起的腹部。

　　脑子里忽地记起楚夫人当初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风雪是不会留情的。”

第9章

　　直到此刻，她突然明白了意思。

　　爱憎是风雪，刀刀刮向真心人。

　　楚夫人是爱别离，她是求不得。

　　可偏偏，她即便遍体鳞伤，却也执拗走不出这场名为朱长卿的暴风雪。

　　因为爱朱长卿，她愿意一刀一刀亲手剜下自己的真心，献给他。

　　只愿他能获得幸福。

　　自嘲一笑，姜雁颖叫住两人。

　　“姬月姑娘若不介意，从明日起便纳入府内名册吧！只是如今大司空仍在丧期，纳妾之礼要等等大司空服丧期满，再行补办。”

　　此话一出。

　　朱长卿身形一顿。

　　姬月惊喜磕头：“多谢公主！”

　　姜雁颖强忍心中痛意，并不看朱长卿，急促离开。

　　她怕见到他眼中的愉悦，那会让她痛不欲生。

　　次日。

　　姜雁颖就当着全府人，将姬月纳入府内，成为了朱长卿的妾室。

　　名册刚成之际。

　　外面忽地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随即，一道慌乱不已的声音闯入正厅——

　　“不好了！公主！大司空！”

　　“西境突发海啸，引发洪水肆虐！如今灾民暴乱，正朝都城而来！”

　　消息传来的当天，整个都城便乱了套。

　　朱长卿临危受命，出发前往灾地，一方面是救灾，另一方面是阻止暴乱。7

　　姜雁颖送他出城门：“万事小心，我会在都城等你平安归来。”

　　不比以往，这次朱长卿深深看了她一眼，轻点了头：“好。”

　　朱长卿身影离城远去。

　　姜雁颖莫名心慌，直到看不见他身影，才转身回城。

　　刚踏回城，街边百姓竟齐齐朝她突然跪了下来——

　　“海神震怒！雁颖危矣——”

　　“公主！您是天神祭品，如今天神大怒，公主仁慈悲悯，还请上祭台救救我们吧！”

　　原来整个都城内，突然到处流传出姜雁颖该祭天平怒的流言。

　　姜雁颖猜测大抵是跟大祭司逃不开关系。

　　而这次大难不比从前，此次她恐怕是真要被架上祭台。

　　周遭的百姓还在不停向她磕头哀求，姜雁颖不忍多看，在侍卫的护送下回府。

　　只是刚到府邸门口，宫里便来人接她。

　　踏入大殿，入耳是朝臣嘈杂的争辩声。

　　有大臣甚至谏言：“王上，为护王室安危，恳请王上立即清点国库，迁宫远去！”

　　姜雁颖闻言，神色一凛。

　　朱长卿还在竭力奋战，可这些人竟想弃都城远去！

　　姜雁颖忍不住出声：“大司空如今已赶往灾城，他向来治水有方，这次也定能力挽狂澜。”

　　大祭司立即站出来反驳。

　　“此次海啸可不比以往寻常涝害，朱长卿一介凡人，怎抵海神之怒？”

　　此话一出，朝堂更是连连附和声不断。

　　姜雁颖浑身一颤，视线扫过姜王、大祭司、殿中大臣……

　　侥幸、害怕、漠然、贪婪。

　　种种神情在他们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雁颖心中却只有莫名的愤怒和刻骨悲切。

　　眼见弃城一事就要达成一致。

　　姜雁颖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一口气，朝姜王深深拜下。

　　“凡人不行，那儿臣呢？儿臣得过神谕，此次愿以身开祭台，问天神如何平怒！”

　　一言出，朝堂静。

　　面色阴沉至极的姜王眼中出现一丝光亮，迫不及待高声道。

　　“允！”

　　……

　　三日后，祭祀仪式举行。

　　乌云密布，大雪纷飞。

　　姜雁颖站在露天祭台之上。

　　在恢宏的乐声中，姜雁颖挥动衣袖，朝着祭坛伏地跪拜。

　　“海啸可怖，山洪吞人，雁颖民不聊生！”

　　“今日姜氏女姜雁颖斗胆以身做祭，代雁颖子民询问上苍，该如何平海神之怒？还望天神明示！”

　　呼喊间。

　　姜雁颖高举起手中长剑，目光眺望远处——那是朱长卿所在的方向。

　　旋即，她将长剑毫不犹豫刺向心口！

　　殷红血迹自心口流出。

　　下一刻，电闪雷鸣，风云骤变，浓雾笼罩整个祭台。

第10章

　　随即，祭台前的石柱上竟泛起了幽幽蓝光，显现出了几行字来。

　　“是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