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鸣无从奈何，许久之后，他只能垂眸拱手行礼：“是。”

……

秦修鸣回南疆那日。

林愿争取了去送他的机会。

四目相对，秦修鸣的眼眶红了一圈：“我可以带你离开一次，也可以带你离开第二次，林愿，此刻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不顾一切带你走。”

这话别人说出来，林愿或许不信，可秦修鸣说，她是信的。

然而她摇摇头，拒绝：“我不能走。”

“为什么？”秦修鸣不明白。

第39章

为什么？

林愿眸色微沉，她在昨天说出那番话之前也在想这个问题。

可如今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看向了身后熟悉的姜国城墙，看向了远处金碧辉煌的神庙。

最后，林愿开口说：“我希望姜国不会再有下一个神女。”

秦修鸣本以为自己是了解林愿的，可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她了。

只是不管怎样，他都支持她做的任何决定。

秦修鸣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牌来，交到林愿手中。

“这个你拿着，日后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只消派人将这玉牌送到南疆来，我定然倾囊相助。”

林愿眼眶温热。

她摩挲着手中的玉牌，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感动来。

“秦修鸣，我何德何能，能交到你如此挚友？”

这话让秦修鸣神色微顿。

他眸底深处闪过些什么，最后定定望着她，却笑了：“别说这样的话，你值得的，你忘了，你曾经也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如今对你好，是在报当初的救命之恩。”

提及这话，林愿的眼里闪过些许诧异，半晌才记起：“你是说年少时的走丢？那算什么……”

她小声笑了下。

幼时，秦修鸣初次来姜国时，曾经和林愿一起在树林中走丢过，秦修鸣当时还摔破了腿，是林愿背着他一步步走出了树林，回到王宫的。

没想到秦修鸣竟将这事深深记下了。

“于我而言，不一样的。”

秦修鸣静静看着她，只是这么说。

林愿心中一怔，仿佛意识到什么，她将玉牌还给他：“我不会需要的。”

闻言，秦修鸣眼神一怔，眼眸低垂，收回了玉牌，没再多说迅速翻身上马，驾马离去。

直到秦修鸣带着他的人消失在姜国城外。

楚夜霖才踏步来到林愿的身旁。

“你应该跟他一起走的。”楚夜霖的神色间透着不悦。

林愿侧目看了他一眼，长久沉默。

她没有和楚夜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兀自开了口：“楚夜霖，我想同你合作。”

此话一出。

楚夜霖的神色露出几分诧异，“什么合作？”

林愿的视线落在了前方那座显眼的神庙上，缓缓吐出两个字来——

“除神。”

这二字入耳。

楚夜霖眸色震颤，瞳仁骤然收紧，似乎满是不可置信。

“你当真的？”

“自然。”

林愿回头看他，眉梢轻挑，神色释然。

她已经想通了。

只要大祭司这种祸害还在姜国一日，父王的思想还被侵蚀一日，在这种形势下，姜国就永远会有百姓无脑信神。

即便没有姜梦笙，还会有林愿，将来或许还有许愿、李愿等等无数个被迫成为‘神女’的人。

所以，她这次想在根源上一绝永逸。

既然这是她无法逃脱的命运，那就正视它，挑战它。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并不害怕再死一次。

楚夜霖定定看着面前的林愿，情绪也很快被她所感染。

“你想怎么做？”他问。

林愿笑了笑：“那就要看楚大人舍不舍得了。”

“这话何意？”楚夜霖愣住。

林愿沉沉开口：“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想大祭司是怎么知道我在南疆的吗？那你有没有怀疑过你身边最亲近的人？”

此话一出。

楚夜霖当即反应过来：“你是说，姬月？”

第40章

可话出口。

楚夜霖却又蹙眉否认：“不可能，姬月一直都被我禁足在内院，她在南疆人生地不熟，能掀起何种风浪？”

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的语气中是下意识偏袒姬月的。

早已习惯的林愿眸色微动：“姬月独自一人或许不行，可若是她有人接应呢？以大祭司的能力，要派人与她接触并不难。”

“你是说姬月跟大祭司勾结？”楚夜霖似乎对这个猜测并不十分信任，他眉头紧紧皱起，不愿相信。

想来也是，毕竟姬月是陪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人，世人皆知他和大祭司互不两立，姬月再傻也不该跟大祭司合作。

可若是，姬月从一开始就是大祭司的人呢？

林愿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在被大祭司关押的那几日，我在里面注意到在他的地盘里，每项物件上都会刻着一枚月牙状的图案。”

“而同样的图案，在姬月的发簪和衣裙边角都出现过。”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可我后来才记起来，就连辰儿的长命锁上，也有这么个月牙，是不是就过于巧了？”

原本林愿也是猜测，直到后来细想，才愈发觉得不对劲。

后来这段时间。

她打听过，得知原来这几年，大祭司总能‘算’到楚夜霖的大部分破神行动，并做出及时的反抗。

若不是有人报信，以楚夜霖的治国之法，哪能这么多年，大祭司还能稳稳立于朝堂？

提及这些。

楚夜霖的脸色也是一变。

可大抵是不愿相信，他迟迟不说话。

林愿心口一紧，语气也冷了下来：“楚大人，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自行求证，当然，姬月是你的侍妾，你要保她还是原谅她我都无权参与，只是我希望既然你我要合作的话，那就请你管好你的内院，不要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楚夜霖沉默许久。

最终他开口：“我会彻查的。”

林愿心往下一沉，没有再多说。

她转身上轿，回了神庙。

虽然之前的仪式被秦修鸣打断，可如今神庙的香火却是不断的。

回到神庙中。

林愿兀自进了房间，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望着地上那滩殷红的血迹许久，她用手帕轻轻擦拭唇角，端起桌边备好的药汤一口饮下。

身体的痛意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多长时日了。

其实早在三年前她从南疆苏醒时，她便听见过南疆的医师跟秦修鸣的对话，那时医师跟秦修鸣便说，她当初那一剑伤得太深，后来假死昏迷又过于久，根本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

在南疆的那些药不是给她调养，而是给她吊命的。

虽然秦修鸣从外在她面前露出过破绽，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

曾经她想着能多活一日便好，如今她想在剩余的时间里活得有意义。

在她生命终结之前，她至少要拔出大祭司这个姜国毒瘤。

……

与此同时，宰相府。

楚夜霖疾步回来后，径直去了内院。

原本在陪着辰儿玩耍的姬月见到楚夜霖当即眼中一喜。

“大人，您是过来看我的吗？”

她欢喜凑过去。

下一刻，楚夜霖却一把拽住辰儿脖颈上的长命锁，手指摩挲上面的月牙，脸色倏然一变。

“姬月，解释一下，这月牙是何意？”

第41章

姬月眼底闪过什么，旋即又镇定回：“不过是普通的图案，怎么了？”

“这月牙，是大祭司府上的图案吧？”

楚夜霖面色冷凝。

姬月当即脸色一白，一瞬的慌乱没能逃过楚夜霖的眼睛，不消多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楚夜霖双眸轻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是败在了身边人。

“来人！将姬月关入地牢，等候发落！”

“大人！大人我知错了！求您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原谅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姬月哭喊着拽住楚夜霖衣角求饶。

可楚夜霖这次没再像过往那般妥协。

“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对你已经足够宽容了，你若是为了辰儿着想，就去地牢老实交代所有的事。”

提及儿子，姬月神色一僵，手也松了下来，没再多说什么。

次日。

楚夜霖下朝之后，便去了神庙。

远远看见，殿中的林愿一身华丽神女衣裳，端坐于高位，台下是不少朴实百姓向她祈求跪拜。

这一刻。

楚夜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姜梦笙自愿献祭时的场景。

听闻那日，台下无数百姓皆虔诚跪地祈求，求着天神开恩，同样也是在求姜梦笙去死。

待跪拜结束。

林愿离开殿中去了后院，推开房门，楚夜霖已经在里面等待许久。

显然，楚夜霖已经‘求证’过了她那日所言。

“姬月已经招了，她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