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太吵太乱，火舌已经蔓延至整个宴厅，火舌吞噬船体的动静足以压下她的所有声音。

她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能得到宋琰的一声回应。

她心跳不自觉乱了，手脚都有些发凉，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谢家人一定会不会对宋琰下死手，他最多只是受些皮肉伤……

可火势这么大，不停有燃烧着的木头掉落，地上还有那么多花架子，随时都可能倒下，将人活活砸死……

“皇上，宋琰，你在哪？！”

她硬生生喊破了喉咙，许是这一声用尽了全力的缘故，浓烟里有道模糊的影子迅速朝她靠近。

沈芸心里一喜，顾不得看清那人的脸，已经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宋琰……”

“二姑娘，”来人一把扶住了她，“小心些。”

沈芸僵住，好一会儿才回神：“谢州，是你……”

谢州没有在意沈芸认错了人，当年她和宋琰的婚事谢家人都是知道的，虽然谢辅这个内相为他们谢家嫡系的大小姐挑的人很不起眼，可却从没有藏着掖着，定下来之后就上报了宗族。

两人之间有些情谊也是正常的，只是眼下却顾不得这些了。

“我刚才看见官驿处有烟花升空，滇南驻军已经往这边来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等龙船被围起来，我们就跑不了了。”

沈芸呼吸一滞，现在就要走吗？

“可是宋琰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这里火那么大……”

“他是皇帝，不会出事的，”谢州急道，“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驻军到这里也不过一刻钟，再耽误就来不及了。”

沈芸的目光再次扫向周遭，可惜她仍旧什么都没能看见。

“二姑娘！”

谢州又催了一句，沈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闪过决绝：“我们走。”

谢州松了口气，引着沈芸往窗边去，龙船极高极宏伟，即便下面是水，可这么跳下去也会受伤，男人自怀里掏出一卷绳子，看着只有食指粗，仿佛并不结实的样子，可里头却缠了牛筋，韧性极佳。

他将匕首钉进窗棱，仔仔细细地往上缠绳子。

沈芸替他望着风，倒是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行刺宋琰的人呢？何时过来？还有送酒的那人。”

谢州愣了愣：“送酒？送什么酒？我们就只上来两……”

房梁轰然倒塌，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都被压了下去，这忽然的变故让原本就惊慌失措的人群越发惊恐，场面也越发失控，不少人跌倒在地，被硬生生踩踏致死。

一时间惨叫连天，织成了一个牢笼般的梦魇。

沈芸攥紧衣角，当初策划这场声东击西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形，会让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

她身上的罪孽，又多了一笔。

“二姑娘别多想，原本他们都可以走的，可谁都想第一个才会把门堵住，说到底是活该。”

谢州安慰一句，随手将绳子扔了下去：“现在没时间等谢鸣了，你先走，我回去找他。”

沈芸收回目光，心里很是犹豫，这几人上船本就是为了他们谢家人，若是自己把他们丢在这里那算什么？

“姑娘先走一步，我们就算遇见什么乱子，也足以自保。”

这话是在说沈芸留下会是个累赘，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沈芸没再犹豫：“你们要多加小心。”

谢州一抱拳：“姑娘放心，快走吧。”

他抬手扶着沈芸翻窗，可就在腿迈出窗户的瞬间，一声“沈芸”远远地传了过来。

“宋琰？！”

沈芸动作瞬间僵住，抬眼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浓烟弥漫里她仍旧看不清楚身边的人，可对方一身明黄龙袍总是要比旁人显眼一些。

果然是宋琰，他找过来了。

“二姑娘!”

谢州催促了一句，沈芸逼着自己收回目光，抓着绳子慢慢正要往底下爬，一声巨响却忽然响起，宴厅一侧的墙不堪重负的一声闷响后，轰然倒塌，一直被堵在门外的禁军终于冲了进来。

钟白嘹亮的嗓门瞬间响彻半个宴厅：“左威卫随我寻找皇上，护驾救驾；右威卫控制人群，按照宫人册子比对，把刺客给我找出来！”

禁军齐齐应了一声，许是被堵在门外的时候太过憋屈，现在便一起发作了出来，那声音竟震得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谢州脸色一变，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二姑娘快走，内相他们就沿着淮安兄弟之前给你的地图路线在走，你尽快去找他们，我留下去找谢鸣，如果我们……”

沈芸一把摁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船上的宫人册子是他定的，有多详细她最清楚，谢州不可能躲得过禁军的搜查，何况那个谢鸣才和宋琰交了手，身上说不定还有伤，更不可能藏得住。

他们为了谢家而来，她不能扔下他们不管。

“你先走，我去找人。”

“这怎么能行？！”

谢州下意识拒绝，沈芸却已经从窗户里爬了回来：“没什么不行的，我比你们熟悉船上的地形，禁军也都认识我，我有余地和他们周旋，你先在水里躲好，等我找到人我们就一起走。”

“可是……”

“我知道，”沈芸打断了他的话，“我会在事情暴露前离开，快走吧。”

谢州满脸挣扎，可思前想后不得不承认沈芸是对的，他狠狠一抱拳：“二姑娘，我就在水里等着，一旦出了事，你只要招呼一声，谢州以命相搏也会送你离开。”

“好，快走吧。”

沈芸催着男人从窗户里翻出去，眼见他的身影被夜色遮掩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打算往旁处去寻谢鸣的影子。

“沈芸，你在哪？”

宋琰的呼喊再次传过来，声音又急又哑，他好像找了自己很久了，沈芸脚步顿住，迟疑了很久却终究没有回头。

第272章你们先走

因为一面墙的倒塌，宴厅里混乱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大半，而钟白带来的援军也已经控制了火势，这场龙船上的混乱不会持续太久。

沈芸心里着急，加快脚步往谢鸣有可能藏身的地方去寻，迎面遇上禁军正在搜查刺客，她连忙侧身避开，等人走远了才再次露面。

禁军搜查的时候动作十分粗暴，所过之处皆是面目全非，显然不可能再藏下人，如果按照对方这个方式搜查下去，对方会比她先一步找到谢鸣。

沈芸被浓烟呛得直咳嗽，视线越发模糊，思维也有些混沌，她掐了自己一把，抬手捂住口鼻勉强支撑着往远处去寻人，冷不丁不远处有人喊了一声站住，她浑身一颤，连忙寻声找了过去。

一年轻人正被禁军挟制着逼问身份，那人身上有伤，捂着嗓子仿佛被呛坏了的样子，一直支支吾吾地没开口。

“再不说话就当你是刺客，就得正法！”

那人似是意识到不能靠装傻混过去，抬手摸向了后腰，打算搏命。

“他是户部司员外郎孙勤，莫要无礼。”

沈芸及时开口，拦下了双方一触即发的冲突。

禁军松了口气，他们不认得孙勤是谁，却知道沈芸，见她开口便没有怀疑：“原来是户部的大人，刚才多有得罪，下次还请明言身份，不要给大家添麻烦。”

孙勤搭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