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我都没看门牌号，我哪知道前台给我开的是什么房。”

段延听到此处，稍稍歪头，看向卢雨。

这个举动，就像死神瞄准了最新一位要下地狱的人。

卢雨还在跟杨晓波激情争论，孙磊已经在汗流浃背，生怕段延的视线落到他头上。

杨晓波和卢雨吵得人头疼，某一刻，段延出声打断：“就到这儿吧，我不留你们了。”

杨晓波哑口无言，卢雨欲言又止，孙磊如鲠在喉。

段延没开口，一个看向门口的眼神儿，轰人之意不言而喻。

孙磊朝着段延点头，赶紧拿上外套往外走，卢雨迟疑片刻，紧随其后，杨晓波也什么都没说，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包间还是安静，只不过这一次是人走了大半。

段延从前面走到屏风后，恰好赶上余佳希手机响，屏幕上显示‘卢姐’来电的字样。

余佳希刚要挂，段延拿起，接通。

卢雨火急火燎：“佳希，你在哪儿？”

段延：“有事儿？”

我要结婚了

手机里安静如鸡，段延直接挂断。

看着桌上一口没动的点心和茶，段延拿了个新杯子，倒了杯新茶，放在余佳希面前，顺手喝了她手边那杯凉的。

同样是不讲话，段延对别人五秒钟耐性都没有，对余佳希，他能看一辈子。

她不出声，他就坐在她对面陪她一起打坐。

半晌，余佳希开口：“谢谢。”

段延不咸不淡：“我以为你会说我多管闲事儿。”

余佳希：“对不起。”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在电梯里满眼怨愤的问他凭什么。

段延本就是开玩笑，闻言更是不舍，心揪到背都打直了几分，他口吻温和：“杨晓波和卢雨的工作肯定保不住，除了饭碗你还想让他们付出什么？”

余佳希惯常怯生生的样子：“谢谢你，我知道就够了，别再麻烦了。”

段延一瞬火大：“他们不会因为你好说话就痛改前非，甚至不会真的感谢你，他们只会气得半夜睡不着觉，想着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你欺负死。”

余佳希微微垂目：“砸人饭碗等于断人活路，在我们老家要闹出人命的。”

段延：“你怕断他们活路，他们想过给你活路吗？还是你觉得我手里真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杨晓波和你公司的人在合起伙来坑你？我告诉你，没监控，没证据，他们肯狗咬狗也不是因为证据，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我不爽，我按死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们害怕自己死，所以拿其他人当垫背！”

余佳希：“我知道…”

段延：“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自己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吗?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得路都走不稳，明知道那老人渣图谋不轨你还上赶着送人头，连卖你的同事都知道你缺钱，你得缺到什么地步？”

“李进是死人，你也是死人吗？你出这么大的事儿，他在哪儿？他不能替你出头还不能让你少流两滴眼…”

“够了！”

段延被生生打断，余佳希起身：“谢谢你替我缕清怎么回事，后续我自己处理，不麻烦你了。”

她抬脚要走，段延起身拉她，余佳希这次反应很快，咻得把手抽走。

段延拉了个空，余佳希躲他跟躲鬼一样，他心口一锥，疼得眉头一蹙。

余佳希声音不大却坚决：“我知道我这么说也许会冒犯到你，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段延，你很好，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很优秀，你的女朋友应该是金字塔尖上的佼佼者，不该是我这样的。”

“我有男朋友，我跟李进要结婚了。”

余佳希视力很好，她清楚看到段延漆黑瞳孔中一瞬破碎的样子，是不解，不甘，不满，甚至不知所措。

她不想再看见更多，垂下视线，颔首：“谢谢你，我也没有能报答你的本事，就不跟你承诺以后还你了。”

段延站在原地，看着余佳希转身离开的背影，她连一句‘再见’都不肯给他。

心里难过到极处反而变得平静，段延脑子里突然出现冰冷的念头：【要是李进消失就好了】

地狱边上，推一把

坐在余佳希刚刚坐过的位置，段延打了个通电话，“帮我查个人。”

“谁？”

段延：“李进，夜城政法大学法学系，五年前毕业…”

话到嘴边，段延临时改口：“我不确定他拿没拿到毕业证。”

顾晨阳越听越耳熟：“李进…好像在哪儿听过，什么人？”

段延：“余佳希男朋友。”

顾晨阳吓得在手机另一头一声不吭。

段延三个字：“我着急。”

顾晨阳立马：“你先稳住，我待会儿打给你。”

一个人坐在空荡包间里，段延不禁想起从前，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记得第一次在传媒大学门口看见余佳希的画面。

在此之前，他从不信一见钟情。

都说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可好看的段延见得多了，余佳希是唯一一个让他五迷三道，鬼使神差，哪怕明知她有男朋友，还像舔狗一样追了两年多的女生。

关键，还没追上。

在出国之前，段延知道李进家里出事儿，李进从穷乡僻壤好不容易考到政法大学，是一门心思奔着出人头地的，结果刚上大二家里就出了两个毒贩，是李进的亲大哥和亲二哥，都是死刑。

这也就意味着李进这辈子都跟考公无缘了。

李进自暴自弃，刚开始逃课，后来逃学，抽烟，酗酒，打架，从泡网吧到泡夜店，余佳希跟他分过一段。

那是段延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他开心地以为余佳希是单身，就一定是他的，可后来李进只是演了出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余佳希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张开双臂接纳。

她宁可要一个没出处也没未来的废人，也不要他。

段延至今都记得他知道余佳希和李进复合的那天，他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你是菩萨还是垃圾回收站？菩萨还有救苦救难的本事，你有什么？你是豁出去跟垃圾一起变臭变烂！”

余佳希当时怎么回的？

她说：“那你就离我远一点儿，别弄脏你的衣服。”

段延一腔热血暖不了余佳希的冷心冷肺，所以他恶言恶语，脱口而出：“好言难劝找死的鬼，你就是犯贱！”

在那之后，段延一气之下夜城都不待了，干脆出国。

身边知情人都以为段公子是没面子才一走了之，可只有段延自己心里清楚，他在乎的根本不是面子，他甚至不是单纯生气余佳希不选他，而是余佳希选了条注定要吃苦的路。

他段延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凭什么要受这种苦，糟这种罪？

不到三十五分钟，段延接到顾晨阳打来的电话。

顾晨阳：“你想从哪儿开始听？”

段延：“他目前在夜城做什么？”

顾晨阳口吻里充斥不屑：“还真让你说着了，李进没拿到毕业证，他的家庭背景也进了不了体制内工作，毕业后做过销售，卖过房，卖过车，还卖过保险，兼职过一阵儿初高中家教，但都没做长。”

“他上一份工作还是健身房销售，那也是四五个月以前了，最近没工作，在玩儿网络博彩，输了几十万，还欠了那些借贷公司不少钱。”

段延：“跑路了？”

顾晨阳：“还在夜城，他不还钱，放贷的不可能让他跑。”

段延：“借给他。”

顾晨阳：“嗯？”

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