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听见了柳馥兰的哭声，好像也听见了棺盖挪动的声音，他抬起赤红的双目望向那一丈多高的府墙，紧握着双拳。

曾经凤卿尘就是一次次的爬墙偷跑出去找他的，她的小手上总是有很多伤痕，但她每次都会笑嘻嘻的背到身后。

“吱——”的一声，府门突然开了，一披着墨色披风的男子缓缓走到元凌面前。

“元凌。”

元凌眼光慢慢放在眼前之人脸上，看着他眉眼中的熟悉感，他蹙起了眉头：“陆北尘？”

他、凤卿尘还有陆北尘三人儿时总在一处玩，只是没过几年陆北尘家中遭贬黜离开了京城。

元凌不关心陆北尘何时回来的，他只在意为何他会从将军府中出来：“你为何在这儿？”

陆北尘眼中还带着泪，他无奈苦笑：“卿尘为国战死，我自是来看她最后一眼。”

元凌闻言，心更是一窒。

陆北尘对凤卿尘与元凌的事略知一二，他看着双目无甚神采的元凌问道：“后悔了？”

元凌不语，他后悔，但他说不出来，他也更不会对陆北尘说。

见他沉默，陆北尘冷然一笑：“卿尘肯放下你上战场，除了迫不得已，或元也因为明白了你不会真心待她。”

元凌眉目一拧，眼中的怒火几欲让他想出手。

而陆北尘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十二年了，她痴情十二年，换来这么结果根本就不值得。”

元凌被他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他怒视着陆北尘：“我与她的事，你还是这么多嘴！”

从儿时开始，他们三人都是陆北尘护凤卿尘，凤卿尘护元凌这种玩伴关系。

陆北尘曾对凤卿尘说元凌不会喜欢她，但凤卿尘只是笑着摇摇头，元凌也因为这点，对陆北尘总抱着一种莫名的厌烦。

以至于每次看见凤卿尘与他走在一起，便会故意的不理凤卿尘。

本来温和的陆北尘瞬时就怒了，他嘲笑道：“我至少从未将卿尘的一片好心置于东流水中。”

“你从小便嫌弃她，她帮你搜寻名书，只因掺杂一本禁书你便骂她愚蠢，为你打架你却骂她粗俗鲁莽……元凌，你把卿尘的付出看的一文不值，而现在你的后悔也同样一文不值。”

“若我不曾走，我还是会劝她放弃你，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

“住口！”

元凌额上青筋暴起，一拳将陆北尘打倒在地。他抓住陆北尘的衣襟，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暴怒的声音中竟带着慌乱：“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吗？”

陆北尘嘴角滴着血线，看着失控的元凌，眼中的讽刺更加明显。

“元凌，你现在的模样不是你最看不起的吗？”

第十五章若她还活着

元凌挥向陆北尘的拳头陡然停住。

他何时会出手伤人了？因陆北尘一句他配不上凤卿尘吗？

陆北尘将他推开，擦去嘴角的血，冷眼看着呆滞的元凌：“卿尘若是还活着，被厌恶的便是你了。”

元凌动手打人，他心中也有几分诧异，元凌世代都是书香名门，他爹还是皇上的老师，整个元家都固守着一个“礼”字，这也是当初他对凤卿尘有偏见的一个原因。

元凌撑着雪地，缓缓站起来，一双黑眸中满是比以往更甚的冷漠：“若她还活着，你以为你就有机会了？”

陆北尘冷哼一声，转过身去：“你我再如何争，她都是回不来的。”

话毕，他走了，只留下一个微颤的背影。

是啊，她回不来了……元凌只剩满心的酸涩和疼痛，转过身去静静的看着将军府。

雪越下越大，元凌却像府门外的石狮一般站着一动不动，等元太傅命人来寻时，他已倒在了雪中，落雪也掩盖了他大半个身子。

“少爷！少爷！你醒醒啊！”小厮又急又慌。

元凌苍白的嘴唇颤抖着，似是意识不清的唤着：“雁，卿尘……”

“快！快送少爷回去，叫大夫！”

将军府内。

小厮丫鬟们跪地抽泣着，柳馥兰跪在一旁，火盆中的火照在她憔悴不堪的脸上。

一丫鬟将凤卿尘曾经穿过的衣服拿了过来：“少夫人，小姐的衣服……”

柳馥兰抬眸望去，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声音已经嘶哑：“给我吧。”

“娘。”凤珞宇扯着她的粗布衣，声音清脆：“姑姑呢？我要看姑姑。”

柳馥兰含泪看着棺内的凤卿尘，棺一盖，凤珞宇恐怕再也看不到凤卿尘了。

她擦着泪，看向管家：“抱他去看吧。”

凤珞宇被管家抱了起来，趴在棺沿上认真的看着凤卿尘，他小小的手想去摸凤卿尘：“姑姑，姑姑，娘，姑姑睡着了吗？”

柳馥兰闻言，捂着嘴将头偏到一边：一连失去三个亲人，她比受重伤还要难受煎熬。

元久，她才艰难的扯出一个笑，抚着凤珞宇的头：“宇儿乖，姑姑累了，所以睡着了……宇儿要记住姑姑的模样，不能忘了姑姑知道吗？”

凤珞宇努着嘴，直勾勾的看着凤卿尘，他才不会忘记姑姑呢，可姑姑都已经睡了好久了啊。

管家摇头叹气，欲将凤珞宇放下来，谁知他紧紧抓着棺沿不肯松手。

“宇儿要看姑姑！”

柳馥兰微微蹙眉，语气也严厉了些元：“宇儿，怎么不听话了？”

凤珞宇立刻泪眼汪汪起来，他看向棺内的凤卿尘，平时柳馥兰凶她凤卿尘都会出来护他的……

柳馥兰已身心俱疲，无力再去管凤珞宇的任性，她手中拿着凤卿尘的衣服，默默垂泪。

突然，凤珞宇惊叫起来：“娘！姑姑醒了！姑姑醒了！”

柳馥兰只当他年幼乱说jsg，抬起暗淡的眸子对管家道：“抱他去睡吧，等明日一早出殡。”

“是。”管家将吵闹的凤珞宇抱走后，厅中便只有外头呼呼的北风声。

柳馥兰将衣服轻轻放在凤卿尘的头边，而后抚着凤卿尘冰冷的脸颊轻泣。

“呼……”猛然，细细的呼气声和手掌的一股热气让柳馥兰一颤。

“……卿尘？”

第十六章中毒

凤卿尘只觉浑身麻木，左臂也在隐隐发痛，只是最难受的还是心口的沉闷。

“咳咳咳……”她咳出几口浊气，才缓和了这快要压的她窒息的感觉。

“卿尘！”

有人在叫她？这声音……是嫂子！？

凤卿尘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泪流满面的柳馥兰，可她脸上却带着惊喜的笑容：“卿尘！你，你还活着！”

凤卿尘虚弱的喘着气，轻唤：“嫂，嫂子……”

随着左臂的疼痛感愈渐强烈，她的意识也缓缓清晰过来。

她记得在最后一战时，她的左臂被敌将砍断了，她砍下了他的头，后来的记忆便是一片模糊了。

柳馥兰见凤卿尘神情痛苦起来，对着已经愣住的丫鬟小厮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厮这才回过神，忙跑了出去。

柳馥兰喜极而泣，她握着凤卿尘的右手，哽咽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

此刻的狂喜让她难以自持：凤卿尘还活着，好似燃起了她继续生活的勇气。

柳馥兰立刻命人将凤卿尘从棺中抬出，带到她的房内等待着大夫，而凤卿尘看到她棺旁的另一副黑棺时，干涩的眼眸不由得湿了。

她躺在床上，一手无力虚虚握住柳馥兰的手，声音低哑：“嫂子，对不起，我没……保护好爹……”

她眼睁睁的看着爹死在面前，而她却活了下来，虽然得胜归来，但心中总有着一丝自责。

柳馥兰却摇摇头，两手轻轻搓着她的手，想给她一丝温暖：“别说这种话，你活着便好，爹……爹一定也希望你活着。”

虽然这么安慰着她，柳馥兰自己也不由得低头落泪。

凤卿尘眼泪缓缓从眼角流出，看着床帘无声的哭着，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