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轻叹了一声，“想来你也不是心甘情愿远嫁的，婚礼办得像灵堂，心中一定很委屈。”

秦舒言其实一点都不委屈，只是被她这样一说倒有几分入戏，站在那不知该说点什么，喃喃回道，“谢娘娘体恤。”

“不过……”穆贵妃突然话锋一转，“如今的穆家已经没有长辈，所以这个恶人便由本宫来做。我不管你来昊都，是单纯来和亲的也好，还是带着你父王的嘱托也罢！我劝你收起你那杂七杂八的心思。若你能识时务些，日后穆家断不会苛责于你；可你若是非要一意孤行，宫中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想必你父王能选择你来和亲，也没真正的把你放在心上，到时就别怪我用你的血来祭我女儿。”

秦舒言暗暗舒了口气，平静心绪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恪守本分，绝不给穆家带来灾祸。”

“还望你言而有信！”穆贵妃仔细审视着她，如果华瑶当初被指婚给别家，在这样的年纪上嫁为人妇，多少也是要看婆母、姑嫂脸色。

穆贵妃心中一软，严厉的话到嘴边也变了味，“穆二那孩子性子是拗了些，但秉性不坏，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去招惹他，平日里他也不会为难你。”

“臣妾明白！”

秦舒言走出寝宫，门口有个小太监在等她，见她出来上前几步道，“夫人，三殿下叫奴在这候着，好送您出宫。”

“有劳了！”

小太监在前面带路，秦舒言暗暗松了口气，多亏周楚鉴走了，不然应付完他娘回头还要应付她儿子，想想都觉得耗神！

早上看着还挺晴朗的天，突然变得阴沉，冬日里的寒风从甬道的尽头刮了过来。

秦舒言哆嗦了一下，后悔出门的时候没听穆时桉的劝穿件披风出来。

他们到底还是亲姑侄，这母子俩面对她这个外来者，态度是出奇的一致，不过好在穆时桉对她是知根知底的，倒也不怕他们跟他吹耳边风。

“这位娘子是哪家的？怎么看着有几分面生？”

秦舒言从思绪中抬起头来，前面的小太监已经替她报上家门，“回五殿下，这位是穆家夫人。”

“妾身见过五殿下！”

“原来是你啊！昨日隔着团扇没瞧清楚！你父皇选人倒是挺有诚意的嘛！”周楚宣盯着她看了片刻，“这穆二平日最懂怜香惜玉，怎么到了自家娘子这，反倒吝啬起来，衣裳也不给多穿一件。这眼瞅着变了天，一会儿怕是有雨雪……”

说着他扬手解下披风，上前作势要给秦舒言披上，秦舒言嫌弃的连连后退，“五殿下请自重！臣妾不冷，而且马车就在外面，不劳五殿下费心。”

说到马车，秦舒言突然想起来，她来时坐的是三皇子的马车，三皇子若是把她给忘了，一会儿她要怎么回去？

周楚宣讪讪的收回手，“若怀宁公主有需要，本殿下这件披风随时都会为你披上。”

“多谢殿下好意，妾身告退。”

秦舒言行完礼，快步朝宫门的方向走去，甚至将带路的小太监都落下老远。

宫门口，穆家的马车安静的等在外面，车下只站着个牵马的小厮，见秦舒言出来，立即招呼着放下梯子，让她登车。

她原本以为车上没人，掀开车帘钻进马车才看见，穆时桉正支着头出神的在里面坐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穆时桉伸手扶了她一把，“我看这天突然阴沉的厉害，多半是要下雨，所以就套车来接你。”

穆时桉握上她的手，手上有些冰凉的触感，“你看，戏演过了吧！我就让你多穿一件，你偏不穿。”

秦舒言理着衣裙坐定，正要抽回手，却被对面的人死死攥着，他宽大的手掌，温暖且有力。

他明亮的眼睛望着她，见她脸色不对，问，“我姑母跟你说什么了？”

第六十章

北风凛冽，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秦舒言晃了晃手，示意他松开，穆时桉自觉没趣，将一旁的手炉塞到她手里，撒娇似的柔声道，“说说嘛！别这么小气啊！”

手炉里的炭填的有些多，略微有些烫手，秦舒言双手来回捯着，放在膝头不一会儿就换个位置。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给我来个下马威，顺便威胁我若是轻举妄动，就拿我给华瑶偿命。”

穆时桉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姑姑在他的印象里最为慈爱，就算他们兄弟俩闯祸也多为偏袒，这些年温柔和暖的性情依旧在。

“怎么？你不信吗？”

秦舒言见他凝眉不说话，以为他不信自己所言，心中腾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怒意，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媳妇都是外来户，何况她还是个假的。

怪不得他们世家大族都喜欢亲戚套亲戚。

“我信，怎么会不信呢！”穆时桉姿态放低，解释道，“我是想说，我姑母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要是知道你做的这一切，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女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计较。”

秦舒言白了他一眼，温暖的马车内让她有些困倦，打了个哈欠之后，靠在车壁上不再与他搭话。

回到府中时，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而下。

秦舒言捧着手炉，站在廊下看了一会，顷刻间院子里白茫茫一片，周遭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

“小姐，云秦皇家这些人，依我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冷溪宫中一行，对这些所谓站在高处的人，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赌气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咱们就回药王谷去，这昊都城再也不来了。”

她转头看向秦舒言，好奇地问，“小姐，你不生气吗？”

飘落的雪花如柳絮一般大小，秦舒言伸手去接，缓缓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念想，其他的并不在意！倒是你，还要留在这陪着我！”

冷溪顿了一下，收敛了气势，喃喃回道，“小姐别这么说！当初要不是你将我从人牙子那偷出来，我早就被转手卖到哪个青楼里做姑娘了！如今不过是陪你来昊都走一遭，这算不得什么！”

回想起当年，秦舒言逃出玉坛山，东躲西藏的养好了伤，去投奔表哥的路上饥一顿饱一顿，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个世界早已寒了心，却不曾想在街边遇到冷溪时，却将仅存的那点温暖都给了这个毫不相识的人。

她突然问，“冷溪，你恨你爹吗？”

冷溪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恨！从小我就没怎么见过他，母亲独自将我带大，可惜她身体不好最后病逝了。她走后我的天就塌了！后来我见到我爹的时候，他为了银子直接将我卖了！对于我来说，是被一个陌生人交给了另一个陌生人而已，也许是小姐救我救的及时，我还没遭过罪吧！或许遭了罪，也就知道恨了。”

“不知道恨其实是好事！”秦舒言把手上的碳炉递给她，“表哥以前总说，不要用别人的恶行伤害自己，有仇报仇即可。虽然我们不是圣人，做不到宽恕一切罪孽，但不怨不恨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良方。”

冷溪忙不迭的点头，“谷主说的对！”

“可是我做不到！可能是接受不了他亲手杀了母亲，可能是因为我对他曾抱有期待！”秦舒言叹了口气，“今日看到人家姑侄情深，比起我们所拥有的亲情，还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冷溪默默地垂下眸，不知该说什么，当初是她家小姐给她撑起了一片天，可她家小姐的天，又由谁来撑？

漆黑的院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穆时桉快步进门，方才他提前下了马车，没说去处！

他宽大的披风下，双手环抱在胸前，好像在特意护着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不冷吗？”他用脚踢开房门，“刚出锅的桂花糕，快进来趁热吃！”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冷气，屋内一直有炭火烘着，热气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