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却来怪她廉价低贱。

殷琉双又一次被软禁在院中。

门口的护卫换了人，比离开前更多。

侍女也全都换了新的人。

殷琉双问：“之前在这的人呢？”

侍女畏畏缩缩，不敢抬头：“都、都被杖毙了……”

殷琉双一愣，心中感到一阵悲哀。

褚豫白就是个疯子，与他扯上关系，就等同于失去了作为人的身份。

与任由主人差遣的畜生无异。

她殷琉双亦是如此。

是生是死，全凭褚豫白开口。

褚豫白似乎近日里很忙，也没有来找她的麻烦。

浑浑噩噩过了三日。

殷琉双整日无所事事，日上三竿才醒。

这日，清晨就被喧闹声吵醒。

此屋偏僻，却也能听到前院一片喧哗。

殷琉双问侍女：“今日是什么日子？”

说话间，殷琉双拉开门，便看见了入目的大红之色，贴着红色“囍”字的灯笼高高挂起。

侍女答说。

“今日是首辅大人的娶妻之日。”

第19章

殷琉双的目光滞了一瞬。

即便她以为自己对褚豫白只剩下恨，可双目还是被刺痛一瞬。

这是年少时，她做过千百遍的梦。

三年前，她与褚豫白只差一日，便能成婚。

三年后，她被囚禁于首辅府中，看着褚豫白与吕晴婉成婚。

多可笑。

殷琉双露出一抹极尽苍凉的笑。

笑着笑着，泪水落了下来。

不是为褚豫白而流，而是为了悲哀至极的自己。

……

褚豫白一席红色喜服，头戴冠玉，俊朗非凡。

吕晴婉戴着红盖头，步步生姿，纤腰楚楚。

众人皆言。

“恭喜首辅大人得偿所愿！”

“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褚豫白看着对面朝他缓缓走来的女子，心中却并不如想象中欣喜。

可他还是露出温和的笑意，与她一同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隔日，书房。

“大人，探子回来了。”

属下前来禀告。

褚豫白将视线从桌上移开，淡淡道。

“说。”

“大人，小人在寻回夫人一带四处调查过，得知——三年前，夫人是与一名男子共同前去的，两人关系亲密，对外宣称是夫妻。”

说着说着，探子的声音下意识变小了。

褚豫白面色一沉，周遭气息冷得骇人。

“继续。”

探子这才继续说：“就在几月前，那名男子和另一名姑娘有染，两人携手私奔了，才留得夫人一人在该处……”

褚豫白脸色阴沉，许久未发一言。

这名属下追随他已久，绝不会胡言。

若当真是如此……那殷琉双从头到尾皆是无辜的？她从未骗他！

骗他的是他一直倾尽所有保护的吕晴婉！

意识到这一点的褚豫白，心狠狠一颤。

那他这些年来做过的事，又算是什么？他做了些什么？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只需稍一用力，便是钻心的疼。

褚豫白嘴唇抿紧，他几乎是不敢去想。

属下也不敢吱声，额上满是冷汗。

“……退下。”

直至褚豫白下令，属下才慌慌张张离去。

从书房出来，看见了一副温婉端庄模样的吕晴婉，属下暗自表示了对首辅大人的同情。

这也不怪大人，这女人太能装了！

偏院。

殷琉双正坐在铜镜前，目光空洞地梳着发。

她曾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美丽长发，可这三年来，早已变得形同枯草。

衬着她那张不堪入目的丑陋面容，宛如鬼一般。

“砰！”

忽然，门被用力推开。

殷琉双动作微顿，抬眸对上吕晴婉气冲冲的面容。

她轻笑：“怎么了？首辅夫人，是来向我宣誓主权的吗？”

吕晴婉几乎是冲上前来，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扎进她的皮肉。

“你为什么要回来？！”

“殷琉双！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吕晴婉再也装不了平静，平日里姣好温和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

听了这话，殷琉双面色死沉，也毫不生气。

她只是说：“我也想死啊，你杀了我好不好？”

殷琉双反手抓住吕晴婉，眼神疯狂。

吕晴婉反倒被吓到，用力甩开她，又泄愤地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拖下椅子，狠踹一脚。

她气红了眼，几乎是口无遮拦。

“凭什么！凭什么？！就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凭什么！就连洞房之夜，他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第20章

殷琉双几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洞房之夜？他？

他是谁，褚豫白？

她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住手！”

忽然，一声爆喝打断了吕晴婉的动作。

她倏然间僵住，有些不知所措。

吕晴婉挤出一抹笑，上前道：“豫白，你听我解释……”

褚豫白的冰冷眼神却直直看向她，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吕晴婉心一慌，褚豫白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褚豫白沉声：“回你自己院中。”

“……是。”

吕晴婉虽心有不甘，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殷琉双若无其事地坐起来，抹了把唇角的血，讥笑道：“你听到她说的笑话了吗？”

褚豫白喉间一梗，心狠狠揪紧。

他叹息一声：“……那不是笑话。”

昨夜，他喝多了酒，掀盖头时，恍惚间却将一身红衣的吕晴婉看做了殷琉双。

——他们初遇时，殷琉双便是一身红衣。

脱口而出后，吕晴婉呆住了，他也倏然清醒，心中一阵慌乱。

“我今夜去书房。”

他没有碰吕晴婉，几乎是落荒而逃。

今日褚豫白也喝了不少酒。

在得知真相后，若不是有酒壮胆，他不敢来见殷琉双。

闻言，殷琉双定定地看了他半晌。

褚豫白莫名感到局促不安，他做好了被殷琉双冷嘲热讽的准备。

殷琉双却忽然拉住他，温声道。

“褚豫白，你爱不爱我？”

褚豫白愣住，瞳仁颤抖。

他是醉了吗？在梦中吗？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终于没忍住一下将人抓紧。

“对不起……”

既然是在梦中，那便坦率一点罢。

梦一旦醒来，他便难以触碰到这样的殷琉双。

殷琉双似乎毫不在意，拉着他进屋坐下。

“那我们一起喝交杯酒罢，就像昨日你和吕晴婉那样。”

说着，殷琉双当真斟了两杯酒。

两人交叉着手臂一饮而尽。

褚豫白看着近在咫尺的殷琉双，怎么都移不开目光。

她的眼睛很亮，与他印象中不同，更加确实了这是梦。

褚豫白喉结滚动，捧住殷琉双的脸，想要吻她。

可下一瞬，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殷琉双口中喷出黑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淌。

酒中有毒！

褚豫白猛然回神，瞳仁骤缩。

“来人！快来人！喧太医！”

这一次，他彻底慌了。

褚豫白双目被鲜血狠狠刺红，他试图去擦，却越擦越多。

这是第三次，他看着殷琉双在他面前满是鲜血。

这一定是梦，是梦！

殷琉双不可能会死！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都能够顽强活下去！

“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补偿你！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些语无伦次的话，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殷琉双说的。

褚豫白慌乱至极，殷琉双却在笑，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梦。

“褚豫白，你不配得到爱。”

这是殷琉双第一次，眼睛明亮如初，满是解脱之意。

“我本想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可我现在反悔了。”

“你不是……爱我吗？那你答应我——”

殷琉双死死攥住他的手，眼中唯有冰冷的恨意。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我不想在九泉之下，还要看到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脏了我的轮回路。”

第21章

褚豫白浑身僵住，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强烈悔意。

她恨极了他。

就像他曾经无数遍对她所表现的恨意。

紧攥着他的手倏然松开，垂下。

一切都发生在几息之间。

太医赶来时，殷琉双已无任何气息。

褚豫白紧紧抱着她，神情空洞，满目猩红。

心口好似破了一个窟窿，怎么都无法填补，只余下无尽的痛意，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