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垮了那落魄书生的话犹在耳边，他不免心生疑惑，自己那……到底还行不行？

　　不行，今日回去要和张嬷嬷说说，炖些人参鹿茸之类的喝一喝，或许会好点。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他暗中有些忐忑。

　　进了主院，陆渊先在厅堂外等了一会，赵嬷嬷见他来了忙迎他入内。

　　“溢之，你来了，我正想找你。”李夫人刚用完早膳，抱着那白猫笑眯眯地说，“你这婚事落定了，其他的都按你说的不着急办，不过先要选好合适的院落，好慢慢布置起来。”

　　“母亲，这事您定夺就行。”陆渊恭顺地说道，“妹妹的事先办妥再说，儿子想着她院里的那几个奴仆还得要好好筛选。”

　　李夫人忙点点头说道：“这事也是我疏忽了。溢之，那于婆子这会儿求着要见你，不如你先去看看，打了一顿又饿了两日，也该说真话了。”

　　陆渊本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听母亲这般说，正中下怀。

　　赵嬷嬷引着他来到了柴房。柴房里满是血腥味外加污臭腐烂的味道。

　　“世子。”赵嬷嬷有些为难，“这里实在是下不了脚。”

　　陆渊从袖中取出帕子捂住口鼻，抬腿进了柴房。

　　“世子……”卧在稻草丛中满身污秽，气息奄奄的于婆子，睁着红肿的眼低低唤道，双手撑地想要爬过来。

　　“有话就说，我可没时间听你废话！”陆渊声音冷冽，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世子，老奴都说……求世子饶了老奴一家，他们……他们都不知情。”于婆子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说……”陆渊冷冷说道。

　　“世子爷，是……是……是紫苑这妖精，是她，是她让老奴干的！”于婆子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紫苑？”陆渊的目光又冷了几分，“说真话。”

　　“世子，你要信老奴，老奴将死之人……”她泪流满面，抽抽搭搭地说道，“要不是……要不是老奴贪她那些银子……”

　　她捂住口大声哭叫起来，陆渊朝门外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会意地点点头，无声地退下了。

　　“说吧，她是怎么和你说的。”陆渊放缓了语调。

　　“世子，她……上次老奴因着沈家二小姐的乳娘挑拨，将……将苏姑娘……”她小声抽泣，“世子爷与小姐念着老奴是老人，只打了老奴一顿……小姐还善心地打发老奴去庄子终老……”

　　她哭哭啼啼地说着：“都怪老奴心比天高，想着就为这点子小事失了这管事嬷嬷的位置，心里不服，无人时发了几句牢骚,哪知不知怎的被紫苑那贱人知道了……”

　　“她就找上你了。”陆渊盯着于婆子满是血污的脸。

　　于婆子点点头说道：“世子，她是派小丫头过来的，给了老奴几张银票，让老奴……”

　　陆渊默默听着，缓缓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要不是你也起了这心思，谁又能说得动你。”陆渊打断她歇斯底里的咒骂。

　　于婆子的骂声戛然而止，垂头丧气地呜咽着说道：“世子爷，老奴知道自己死罪难逃，可要不是那紫苑……老奴也不会狠下心来干这缺德事。”

　　“可你光凭那小丫头三言两语，又如何认定是她买凶杀人？你又如何能够定她的罪？”陆渊的一句话，将那老婆子怔愣在当场。

第65章 争锋

　　“世子爷，可那小丫头小翠明明是她身边的人啊？”于婆子疯狂地用手捶打着地面，捶得草屑四处飞扬。

　　“小翠？”陆渊沉吟片刻，“这事你可与他人说起过？”

　　“世子爷，老奴没有，老奴这两日吓得魂不守舍，一个人都不敢说。”于婆子战战兢兢地说道。

　　“好。”陆渊出门叫了守门的小厮过来，“你给她点吃的，绝不能让她死了。”

　　小厮连连点头答应，看着世子阴沉的脸，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此时，赵嬷嬷已经回来了，她压低声音说道：“世子，紫苑那边老奴已经派人盯着了，请世子放心。”

　　陆渊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赵嬷嬷，你偷偷传出消息，就说听风院的于嬷嬷妄图掐死与她有仇的小丫头，被捉住当场杖毙了。”

　　“是。”赵嬷嬷点头应答。

　　“紫苑这件事先不要让父亲知道。”陆渊沉声说道，眼里露出一丝担忧，“母亲那边你就说什么都不知情，你可听明白了？”

　　赵嬷嬷可不傻，世子爷是日后国公府的继承人，她有几颗脑袋敢不听他的话，忙唯唯诺诺地躬身答应了。

　　这会李夫人的屋子里，陆嫣正乖巧地替母亲捶背，李夫人看着长相与她肖似的女儿，含笑说道：“嫣儿，你别忙了，陪母亲说说话。你就要出嫁了，那院里的几个人，母亲让赵嬷嬷她们替你好好敲打敲打。”

　　“母亲，是女儿的错。”陆嫣垂下眼眸低低说道，“都怪女儿没有好好管教她们。”

　　“哎，这老东西也太狠了，浅浅的脖子都快被她折断了，啧啧啧，那指痕看着太吓人了。”李夫人一边叹息一边想着这小丫头如今是她的内线，也算是她的人了，平日里也是乖巧懂事的，如今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心里倒是真有几分心疼。

　　“母亲，女儿给她送些补品吧，女儿想着她到底是哥哥的屋里人，遭了这样的罪，也该给她tຊ些补偿。”陆嫣眼中还带着些惊恐，从来没人和她详细说起过苏浅浅的惨状。

　　李夫人点点头，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柔声说道：“嫣儿，你做的对。”

　　“母亲，女儿还想将自己名下的那间绣铺转给她。女儿想着这绣铺小虽小，但若好好经营也是有些收益的。况且苏姑娘是个精通绣花的人，不如送给她，让她经营，或许以后也能让她手头宽裕些，母亲，您说好不好？”陆嫣抬眼望着母亲缓缓说道。

　　她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想起以前对她时有怠慢，不如趁这个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哥哥对她总是有些不同的。

　　李夫人一边听一边颔首：“嫣儿，你能这样想也是她的福分，不过这间铺子就当是我出的，你那份母亲再补给你。”

　　陆嫣正想拒绝，就听李夫人继续说道：“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哥哥以后娶了妻子，新婚夫妻总是恩爱些，她以后的日子会难过一点，若是有个铺子傍身也是好的，还能给她兄弟多点嚼用，毕竟寄人篱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母亲，这铺子说好了就是女儿出，这件事错就错在女儿杀伐不够果断，也给女儿提了个醒，那些个随随便便就能出卖主子的奴才是绝对不能再用的，就让女儿记住这个教训吧。”陆嫣目光坚定，抱住母亲的肩膀认真说道。

　　李夫人见女儿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拉着女儿又说了些往后如何治家的经验。

　　陆渊走出惜福院，本想直接出府，又担心苏浅陌的伤病，只得折回东院暗中又嘱咐了小玉一回，让她要一刻不离地看好苏浅陌，督促她卧床休息。

　　染墨奇怪世子今日是怎么回事，磨磨蹭蹭地老不出来。他在二门抓耳挠腮，急得不得了，担心主子误了大事。

　　今日陛下要携重臣前去城门外迎接大胜归来的刘威大将军班师回朝，主子可千万不能迟了。

　　幸而当他忍不住要进内院找他时，陆渊身穿官服不紧不慢地出来了。

　　“世子爷。”染墨焦急地叫道，“时辰快到了，我们快走。”

　　城门口早已站了乌泱泱的一大堆人，陆渊走出马车时，就见李首辅直朝他招手。

　　“老师，陛下圣驾到了吗？”陆渊行过礼后小声问道。

　　“溢之，今日你可小心，老夫听说福王也来了。”李首辅朝他压低声音说道，陆渊分明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欣喜。

　　哎，他这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看热闹，看热闹是他人生的第一等大事。

　　说曹操曹操到，说话间福王就到了。今日是他舅父班师回朝的好日子，他本应是春风得意，奈何脸上的伤还没好，还包着一层纱布，让他看上去显得异常滑稽。

　　“呦，福王爷您来啦。您这伤还没好？哎呦，这……这不会破相吗？可惜啊，可惜。”李首辅用无比热切的眼神看着他脸上包着的纱布，真是恨不得上手扯下纱布看个究竟。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福王脸色紫涨。

　　“喂，陆渊，你别装缩头乌龟躲在首辅大人身后了，本王大人有大量，才不会与你这等小人一般见识。”福王手摸着纱布不阴不阳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都在他俩身上逡巡。

　　“福王爷。”陆渊向他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在下，要不是您突然跑过来拉我家小丫鬟的手，又恰好一条大鱼上钩，否则我起竿时怎会无缘无故划伤了您的脸呢？”

　　原来是这样，这福王也太风流了，连陆尚书家的小丫头都要摸一把，啧啧啧……

　　围观众人早就脑补了一出好戏，有些人暗自颔首，心中感叹，今日终算是解开了那茶馆说书人口中，二龙争凤中的女主角到底是谁的谜底。

　　福王这会的脸由紫转绿，他冷笑一声说道：“本王可不是什么臭的烂的别人挑剩的都看的上眼，陆大人你这是敝帚自珍吧，那种还没长开的小娘子本王怎会看得上眼，真是笑话！”

第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