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白时唐念念终于满意：“把她从这丢下去，再通知秦南尘他们来收尸，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做卧底的下场。”

“是。”唐峰应声，拖着容纪岁走到楼台边缘。

这里是六楼，地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摔下去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纷踏急促的脚步声。

容纪岁强迫自己睁开被血模糊的眼睛，向下看了一眼——

是分部的人！

他们赶来了！

遥遥人群之中，容纪岁远远就看到了人群之中，英姿飒爽的秦南尘。

晨曦落在他肩上颈前的徽章上，反射出闪耀的光。

看到容纪岁的那刻，秦南尘的眼里闪过惊讶，意外，以及放松！

她没有忘却心中的信仰，她依旧是六年前的容纪岁。

“大小姐，快走！快撤！用她做人质！”

唐锋的话在耳边乍响，容纪岁看着四散逃跑的余犯，心知自己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威胁警方的机会，也不能放跑任何一个罪犯！

这个念头如燎原之火，容纪岁眼底猛地迸发出一道光！

她挣不开唐锋，便用尽浑身的力气死死拽住他，拉着人一起朝边缘翻滚！坠下！！

失重感包裹来的一瞬间，过往的一幕幕从容纪岁的眼前闪过。

“秦南尘，我想像我爸妈那样，成为一名真正的警察。”

“爸妈，我一定会抓到唐氏。”

“秦南尘，我决定去卧底。”

……

湿润的泪划过眼角，容纪岁看着四散逃窜，却被同事一个个抓住按倒的匪徒，唐念念！

她眼里是这六年卧底时里从未有过的光亮！

恍惚间，容纪岁好像回到了刚入警校时，自己在庄严的旗帜下宣誓：

【我志愿成为一名国际警察，保证忠于组织，忠于信仰，忠于人民，忠于法律……】

【……不怕牺牲。我愿献身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为实现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奋斗！】

【宣誓人：容纪岁。】

整整一百二十四个字，她如镌刻在心间般，无声但坚定的再次宣誓完毕。

然后彻底闭上眼，任由自己坠落……

而此时，几步外的秦南尘看着直直坠下来的容纪岁，心中充满了恐慌和害怕。

“容纪岁，不要！”

秦南尘绝望的呼喊着，疯了般的朝那抹飞速下坠的身影跑去，想要接住！

可晚了。

“嘭”的一声！

容纪岁重重的砸在秦南尘面前，鲜红的血溅洒在他脸上，温热……滚烫！

第11章

容纪岁躺在地面上，像一具破碎的娃娃。

秦南尘的眉眼侧脸、黑色的制服上溅满了鲜血。

他眼眶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的发颤。

身后的下属提醒：“秦队，人还在上面……”

秦南尘抬起手，按住太阳穴，声音嘶哑的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挤出来：“去叫医疗队进来，一定要救下容纪岁，其他人跟我上楼……唐氏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半小时后，以唐念念为首的唐氏逃犯全部落网。

……

医院走廊，医护和秦南尘推着急救床快速往急救冲着。

分部的人满头大汗，在前面疏散通道：“急诊，让开！都让开！”

路边的人听见，纷纷避让。

不出片刻，容纪岁就被送进了急救室中。

急救室红灯亮起的那刻，秦南尘差点落下泪来。

他站在门口，身上的汗黏在背后，空调冷风一吹，寒意浸入四肢百骸。

下属忍不住劝慰：“秦队，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太担心了。”

不担心。

秦南尘怎么可能不担心？！1

他脑子里都满是容纪岁下坠的画面，来来回回不断重播。

他看着等了六年的挚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嘭”的一声砸在自己面前。

抬上急救车的那瞬，容纪岁身上的伤疤刺目。

一条条蜿蜒的伤疤，也如利刃一般，在他的心上生剐。

“人呢？容纪岁现在怎么样了？”领导的声音和人一起赶到。

秦南尘白着脸：“在急救室里抢救。”

领导喘着气，环视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秦南尘身上：“我把唐念念放在你眼皮子底下，叫你看着她。”

“这就是你所谓的看着她！？”

“日日夜夜看着，还能出这种岔子？”

领导的质问声在走廊里回荡。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重锤砸秦南尘心上。

血肉模糊，痛难自抑。

一旁的下属看不下去：“头儿，秦队也不想这样的……”

“闭嘴！”领导怒喝。

走廊里霎时一片死寂。

领导发泄完怒火，颓然的坐在椅子上：“你们怀疑纪岁，猜忌纪岁，可要不是她替你们去卧底，今天受伤的，就是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羞愧的垂下了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等了多久，天色暗了又亮。

医生进进出出，换了几波人，血袋不断往里面送。

周围的同事都走了，门口只剩下秦南尘。

他熬得眼眶通红，神色憔悴。

手机响了好多次，他也没心情去接。

下属陆陆续续来了几次，劝说他：“秦队，你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纪岁姐醒来会心疼的……”

会心疼吗？

秦南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看向下属。

下属重重点头，表示会的。

这时，急救室的红灯骤然熄灭。

医生疲惫的走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秦南尘猛的起身，僵硬的腿踉跄了瞬：“是我。”

医生深深叹了口气：“病人求生意志薄弱，一会儿就会下病危通知书，家属做好准备。”

第12章

秦南尘僵在原地。

界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令人窒息。

眼泪争先恐后夺眶而出，他声音哑的不像话：“什么叫求生意志薄弱……”

怎么会求生意志薄弱？

卧底六年，那种暗无天日的时光都熬了过来。

最后一夜，唐念念那样折磨容纪岁，她都熬了过来！

秦南尘声音哽咽：“不会的，你们再尽尽力好不好？”

医生口定定看着他：“不是我们不想治，是她不想活了。”

“或者，你进去劝劝，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秦南尘愣了瞬，接着回过神：“我去，我现在就去。”

医生点头，带着他到洗漱室，换上无菌衣。

二十分钟后。

秦南尘站在重症监护室内。

容纪岁静静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插满了仪器的管子。

秦南尘小心翼翼蹲在病床前：“纪岁，别睡了……”

“你喜欢的婚纱，我已经订好了，以后再也没有别人，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容纪岁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1

秦南尘不知道什么能激起她的求生意志，只能什么话都说一说。

突然，他的脑子里闪过容纪岁落下前的模样。

秦南尘顿了顿，颤声说谎：“纪岁，对不起，我没有抓到唐念念，你……你再帮我们一次好不好。”

话落，外面传来催促。

“时间到了，出来吧。”

秦南尘红着眼起身，走出重症病房。

出门的瞬间，床上容纪岁的手指，猛然弹动了一下。

只是无人看见。

秦南尘出门，摘下护目镜，就看见领导站在面前。

“怎么样？我听说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了。”

秦南尘心如刀绞，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是。”

领导深深看了他一眼：“小岁还有别的亲戚吗？有没有人能……料理后事？”

料理后事这四个字如铅，灌在秦南尘的心上。

重的他无法呼吸，不能承受。

没人能接受让爱人放弃治疗的痛苦，秦南尘也不例外。

他的嘴唇都在发颤：“再治治好不好，她……”

“一定能治好的，那么多那么难的时候，她都熬了过来……”

领导眉头紧皱，但最后还是妥协：“可以治，tຊ但你不能自暴自弃。”

“分部的事情多的忙不过来，你现在就给我回去休息，调整状态，上班。”

“是。”

秦南尘应声，跟着领导走出医院。

太久没有见过太阳，看见日光的那瞬，他甚至觉得炫目。

见他这幅模样，领导忍不住叮嘱：“你要是不管好自己，等小岁醒来，我怎么和她交代？”

“回家好好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必须给我到分部来！”

秦南尘点头，麻木的往家里走。

二十分钟后，秦家。

秦南尘还在上楼，就看见父亲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秦南尘愣了瞬：“爸……”

秦父面色铁青：“你还有脸叫我爸？把罪犯的女儿带回家里，让小岁的卧底身份暴露，我真是小瞧你了。”

秦南尘身形晃了晃，眼眶涩的酸痛难忍：“我知道她是唐氏的逃犯，可是我没有证据……”

话音刚落，秦父高高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第13章

秦南尘不躲不闪。

“啪！”的一声，他冷峻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秦父满脸怒容，掌心发烫：“我怎么教你的，我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人！？”

秦南尘喉间哽的发堵，久久说不出话。

他想起自己对容纪岁说的字字句句。

“你怀疑唐念念，你有什么证据？”

“分开这么长时间，我早就忘了你是什么人。”

“我已经查过她了，你究竟为什么揪着她不放？”

“没有感情也要照顾容纪岁，这是我的责任。”

秦南尘恨不得揍自己一顿，问问自己当时究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秦父胸膛不断起伏着，不断深呼吸才忍下翻涌的情绪：“纪岁怎么样了？”

秦南尘看着头发花白的父亲，咬了咬牙：“医生说，很快就会好转，您别担心。”

秦父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些许。

“那就好，不然我百年之后，该拿什么跟你容叔容姨交代……”

秦南尘捏紧拳，沉默。

秦父睨他一眼，撑着扶手下楼离开。

楼梯里又安静下来。

秦南尘驻足了好一会，才再次迈动脚步进门。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好像没变过。7

可秦南尘却怎么看怎么陌生。

因为这里到处都是他和唐念念的生活轨迹。

空气里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