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兮告诉恭王妃：

　　“晚间父王来看我，我告诉他是南苑的人带我去的池边，父王第一句话定是数落我自己不知轻重。”

　　果然，恭王爷闻言皱眉：“不知轻重，你自己脚滑，也能攀扯怪罪旁人吗？”

　　只是恭王爷在华瑶兮面前素来是严父作派，开口先数落华瑶兮也是常有的事，并不能让恭王妃信服。

　　“第二句话，父王便会怪罪母妃失责，要把女儿送去给侧妃抚养。”

　　嫡女送给庶母去养？恭王妃听闻只觉十分离谱。

　　此事传出去，只怕御史弹劾恭王爷家风不正、宠妾灭妻的折子就该堆满皇帝的御书桌了。

　　在恭王妃心中，恭王爷还不至于如此失智，完全不顾他自己的名声。

　　没想到恭王爷说完华瑶兮，不假思索转头冲着恭王妃：

　　“你也是，作为母亲竟这般粗心大意，本王看芊芊就被侧妃养得很好，不若把瑶兮也送去南苑教养，管家权也交由侧妃罢！”

　　恭王妃捂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呆立当场。

　　事到如今，华瑶兮已经说中了恭王爷两点反应。

　　按照赌约，恭王妃接下来要听从华瑶兮的话作为应对。

　　华瑶兮事前交待：“母妃要是乍闻此事，非得暴跳如雷，和父王据理力争，甚至搬出外祖父来弹压父王，惹得父王更加不快。”

　　“依女儿看来，母妃不妨以退为进，暂且向父王认错，再说是为父亲声名考虑，对南苑小惩大诫，罚侧妃一个月的月钱，此事便过去了。”

　　恭王妃心下不解，但她素来言出必行，按华瑶兮说的向恭王爷认了错，又给出建议。

　　恭王爷当即满脸惊诧喜色：“王妃今朝倒是体贴本王，此举甚好，甚好！”

　　华瑶兮适时作出一幅自责又濡慕的表情，糯声糯气向恭王爷道：“父王英明，钰儿错了，是钰儿给父王母妃添麻烦了。”

　　“钰儿真羡慕芊芊妹妹，能经常听从父王的教诲，要是钰儿也能这般，哪里用受这般罪？”

　　恭王爷被她这般奉承得有些飘飘然，不时满意点头。

　　临走时，看着华瑶兮故意显露的病歪歪还强作精神的神色，他好似也反应过来自己今日偏心得几乎忘乎所以。

　　给自己找补到：“本王方才也是气急胡言。王妃把我们钰儿教的很好，有妻女如此，是本王的福分。”

　　“当然，王府的管家权，也还是交由王妃掌理，本王才放心。”

　　送走恭王爷，恭王妃面上还是一副怔忡神色。

　　华瑶兮却知道，经过这一遭，自己母妃心中对这个男人的感情算是彻底消磨殆尽了。

　　这是好事。

　　她自己成了过来人，便懂得，若是一直放任自己沦陷在一个不值得期待的男人身上，前路只会是无尽深渊。

　　不过没时间伤春悲秋，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

　　华瑶兮附到恭王妃耳边，小声道：“母妃有没有想过，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儿子养在膝下？”

　　没等恭王妃反应，她更加语出惊人：“当然，若母妃有意，也可自己找人生一个。”

第17章

　　华瑶兮并不是突发奇想。

　　从知晓恭王爷甚至想把整个恭王府都送给顾芊当陪嫁起，她一直有这个念头。

　　若是她母妃当年留下了一个儿子，她的好父王还会这般偏宠顾芊一个女儿吗？

　　前世恭王爷一直只有华瑶兮和顾芊两个女儿。

　　外人称赞恭王爷爱妻护女，情深义重，华瑶兮却知道，恭王爷是有难言之隐。

　　他不是不想要儿子，只是他做不到了。

　　这还是华瑶兮从孟言司那里知晓的秘闻。

　　那时她在家中被顾芊抢了物件，又一次被恭王爷偏心数落，心中烦闷，便向孟言司诉说了自己的忧虑：

　　“父王如此偏宠我家庶母庶妹，若是庶母诞下儿子，只怕父王眼中更加没有我的位置了。”

　　孟言司当时先是故作不满道：“怎么，有本王这个摄政王护着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接着像想起了什么趣事，憋着股坏道：“放心吧，你爹不会再有孩子了。”

　　华瑶兮闻言不解，非要刨根问底：“这是为何？皇叔如何知晓？”

　　被她缠的没了辙，孟言司才无奈交代：“近日从南疆来了个苗医，身怀奇术，最擅诊治男子阳风不振和家中子嗣不昌，朝中不少大臣都去看过，恭王爷也去过了。”

　　“我的探子回报，恭王爷从苗医那儿出来时，面色可是难看得狠。”

　　“据说他中这秘药有十多年了，被药彻底绝了子孙根。于床事无碍，但想要孩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了解得这般详尽，可见窥人私密是人的天性，位高权重如孟言司这个摄政王也不能免俗。

　　说完他又觉不妥，端起姿态教训叮嘱了华瑶兮一番：“你小孩子家家，本不该告知你这些腌臜事。”

　　“只是倚仗旁人庇护，到底不如有自保之能牢靠，此事告知你，你也记得多长几个心眼才是。”

　　如今回看前尘，华瑶兮顿悟。

　　自那之后，本就偏心眼的恭王爷看她的目光甚至有些怨恨恼怒，莫不是他怀疑是恭王妃对自己下的手？

　　若恭王爷真这般猜疑，只怕是被枕边人的迷魂汤灌昏了头。

　　恭王妃沈梦阳一个将军之女，素来不爱这些弯弯绕绕的，更别提她要从何处寻来这等隐秘秘药？

　　倒是侧妃曾氏，出身商户，家中也做些药材生意，手上不知藏了多少秘方偏方。

　　她也着实心黑手狠，一举确保了恭王爷后来的女人再怎样也越不过她去。

　　若非立场对立，华瑶兮都要有些敬服曾氏了。

　　只是如今嘛，恭王爷不育这点倒是可以被华瑶兮和恭王妃好生利用一番。

　　打赌过后，恭王妃对华瑶兮所说的“梦中机缘”已经信了有七八分。

　　但华瑶兮唆使自己的母亲“红杏出墙”，主动给自己的父王戴绿帽，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

　　恼得恭王妃对着华瑶兮生生念了半日的女则女诫。

　　华瑶兮无奈。

　　她经历了一遭生死，醒悟什么贞洁操守都是世人强加于女子的苛责教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便是不择手段一点，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

　　只是她也埋怨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反省过后，她好一阵撒娇卖痴，又是告饶请罪，终于引得恭王妃转移了话题。

　　华瑶兮乖觉的奉上一盏茶道：“母妃，打今日起，钰儿想跟着您学些掌家理事的本事，您看如何？”

第18章

　　跟着母亲学管家，这也是华瑶兮一早盘算好的。

　　前世恭王妃过世太早，她自己又躲懒逃避。

　　没来得跟母亲学些内宅俗务，成了她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恭王妃身边的旧人又被侧妃曾氏撺掇着恭王爷全数打发了，好给曾氏自己的亲信挪位置。

　　指望曾氏教她？

　　曾氏怕是巴不得把她彻底养废。

　　后来华瑶兮跟在孟言司身边，不管后来他们的关系如何分崩离析惨淡收场，在教导她这件事上，孟言司倒是没藏过私。

　　只是孟言司能教她读书习字通达政事，授她人情世故知天地广阔。

　　提到内宅理家那些弯弯绕绕，一向都由高门贵妇对女儿口述心传，就算他是摄政王也是爱莫能助。

　　恭王妃训华瑶兮也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接过了茶水饮下，闻言挑眉：“这倒是稀奇，从前你不是最烦听这些管家查账、人情往来的事？”

　　华瑶兮内心微叹了一口气。

　　她也是尝够了前世苦果。

　　如果那时她能保下母妃留下的那些田产人手，也不会一旦被男人抛弃，便毫无自保之力，只能任人摆布。

　　她小心措辞着向母亲倾吐心声：“母妃不知，女儿梦中历经坎坷，已是大彻大悟。风花雪月虽美，若无人手钱财护持，终究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恭王妃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独女。

　　七岁的女孩大病初愈，脸上还有些虚弱病气，一双眼睛却是又亮又灵。

　　眼珠子转动之间，就像在琢磨着什么鬼主意。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