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梁再清一声低笑，“就像你来到我身边的目的一样，你说，我应该不忍心吗？”

　　蒲桃自觉有愧，摇了摇头。

　　“可我还是心软了，蒲桃。”

　　空旷的屋子里，梁再清的声音似有回响。

　　“姑妈问我是不是你教唆的时候，我动过把你供出去的念头。”他抬手，捂了捂自己半边脸颊，笑得凄苦，“可我又一想，觉得还是算了，反正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在先，让你用江荔这个身份轻松地活下去也不错。”

　　“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和我以前那些女朋友都不一样，你身上有一股劲儿，像爬墙虎似的，虽然是一种生在阴暗里的植物，但是能一直向高处爬。老实说，我挺崇拜你的，你一点也不像我这么颓废，自暴自弃。”

　　蒲桃听着他自言自语似的倾诉，没有说话。

　　“我真心喜欢过你，就是可惜我们太没有缘分了，生来就没办法在一起。”

　　梁再清觉得眼眶有些胀，伸手抹了抹，停了两三秒才反问：“关盛泽应该对你不错吧？”

　　“嗯。”她这才应一声。

　　“出去之后，你们会结婚吗？”

　　“会吧。”

　　“那我祝福你们。”

　　“谢谢。”她勾了勾唇角，又觉得自己不该笑，也笑不出来，还是对着他，低低道了声歉，“梁先生，还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你本人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我本不该这样利用你的。但是江荔……”

　　梁再清却不答她了，只是指着不远处的走廊，提醒她：“他来接你了。”

　　蒲桃往外一看，关盛泽果然正从走廊那头大步朝她而来。

　　她便起身迎上去。

　　密码锁一开，门上的铁链也被“哗啦啦”扯下来。

　　男人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时，蒲桃才察觉他的不正常——脸色是从没有过的苍白，眉头紧皱，两眼死死盯着她，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有什么话要说，可还没有斟酌好似的。

　　“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问清楚，我暂时不能回家？”蒲桃试探着问道。

　　却见关盛泽把头摇了摇。

　　他一向是利落的性子，从没这么吞吞吐吐过，这样躲闪，反而让蒲桃更觉得忐忑，一颗心悬得高高的，没个着落。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声音都几乎颤抖了起来，拽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有什么事你快说行不行！”

　　关盛泽只好如实告知。

　　虽是如实，可还是把事情润色又润色，控制在一个他认为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医院刚才来电话了，外公的病情又有些进展。”

　　蒲桃愣了一下：“什、什么进展？”

　　“说不清楚，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第104章 辛苦了

　　“噔、噔、噔……”

　　寂静的走廊里，一串慌乱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青荧荧的灯光下，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抹淡蓝色，那是女孩裙摆的影。

　　影子如蝴蝶般忽悠悠一飘，飘到门口。

　　门推开，那蝴蝶就直扑向病床边。

　　“外公！”蒲桃压着声音，急呼一声，“外公您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想去握住老人的手，可手伸了出去，却不得不被硬截在了半空。

　　这不是外公的手。

　　记忆里，外公的手总是温暖、柔软、有力的。小时候，那只手会牵着她回家，踏着夕阳走上回家的路；长大后，那只手会轻扶在她肩头，鼓励她，或是安慰着她。

　　但无论如何，都和眼前这只暗沉灰白，插满管子，戴满仪器，输液输到肿胀淤血的手完全不同。

　　她摇摇头，在心里连连否定着眼前的一切。

　　“这不是我外公。”蒲桃的声音哽咽、颤抖，她跪在床前，仰头看身后的男人，“我外公不会变成这样的。关盛泽，这不是我的外公，你把我外公弄到哪去了？”

　　她泪落如珠，自己却压根毫无意识，还尽量维持着正常的思绪和语调。

　　关盛泽看在眼里，疼在心间。

　　他不由伸出手，想把蒲桃抱起来：“桃桃，地上凉，起来说。”

　　可女孩却忽然发了疯似的，拼命拍打他的手臂，在他怀里胡乱扑腾起来：“你放开我！告诉我外公到底怎么了，关盛泽！”

　　她人不大，可挣扎得太厉害，完全失去了理智。关盛泽竟一时制不住她，只能把她死死箍在怀里，哄道：“外公的状态一直很稳定，但是昨夜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病情突然恶化，陷入了昏迷。”

　　顿了顿，圈住她身体的双手又将她抱紧了些，关盛泽低下头，拿自己的脸颊贴了贴她的，企图用这种方法安抚住她的情绪。

　　才提醒道：“桃桃，我们都知道外公的病是不可治愈的，要有个心理准备，好吗？”

　　蒲桃听他这话，似被人当头一棒，登时动也不能动了。

　　只因这话她听过。

　　在外公刚刚被诊断出患有脑瘤的那一天，医生就曾经单独将她留在办公室里，对她说过这句话。

　　“家属要有些心理准备。”

　　什么准备？

　　无非就是说病情严重，无药可救，要家人准备好后事罢了。

　　想到此，她浑身发软，手也抖得厉害，不得不整个人瘫在了关盛泽怀里。

　　“你是说，外公他快要不行了？”蒲桃混沌的脑子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转悠过来这个念头，犹不死心，再次向他确认。

　　久久，都没得到回音。

　　“是不是？”她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

　　关盛泽只好点了点头。

　　满面的泪痕纷纷滑落，早湿透了胸前的衣裳，蒲桃觉得胸口有点冷，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哭了这么久。

　　眼泪是不值钱的，但是哭耗费掉的时间值钱。

　　她不能只是哭，她还要抓紧时间，把好消息告诉外公，不要让他走时也带着遗憾。

　　“他、他还会清醒吗？”她又问。

　　“说不好，如果48小时之内醒不过来，就……”关盛泽摇摇头。

　　“48小时……”蒲桃喃喃自语，“两天，足够了……”

　　她说的话看似有序，实则让旁听者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够了，桃桃？”关盛泽生怕她激动下做出什么傻事来，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