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事也怨不得奶娘，毕竟府中除了齐豫白，也无人知晓她和弟弟妹妹是处于闹僵的关系，这样的事，她也没说给无关之人听。

　　勉强定下了心神，沈清烟望着奶娘，尽量和缓了自己的神色：“你可知他们将槿儿带去了何处？”

　　奶娘怔了怔，回忆了番：“今日是正月十五，少卿大人许是要带小姐去京都江畔看花灯。”

　　听闻此言，沈清烟也愣了瞬。

　　今日……竟已经是正月十五。

　　她这些日子太过繁忙，竟将这事给忘了。

　　沈清烟让奶娘下去，披上狐裘。

　　此时天色还尚且算早，齐豫白也没有下朝，花灯估摸着也还得等些时间。

　　思虑了番，沈清烟决定还是先去江边走走。

　　这条江，在沈清烟的记忆中出现过数次。

　　她便是靠着这江水送来的繁闹，赚下了一块又一块的铜板，养活了弟弟妹妹。

　　或许是因为正月十五，江边的人更多了些。

　　江清烟不知道他们会去何处，只能一步一步的寻找。

　　就在这时，耳边忽地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兄长！”

　　江清烟回眸去看，才发现竟是沈芸月。

　　顺着她奔过去的方向，她也看见了沈梁州，以及被沈梁州护在怀中避免被行人撞到的槿儿。

　　槿儿一手拿着一个小糖人，一手拿着一个漂亮的兔子灯，咯咯的笑。

　　见到这副景象，江清烟方才的心焦也瞬间烟消云散了去。

　　她随着人流移动了步子，但没有靠太近，只是堪堪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芸月，你总算来了。”

　　“我可是磨了好一会，答应了为公主带一个最漂亮的花灯回去，公主才准我出宫的。”

　　沈芸月一边回答，一边满脸笑意看着槿儿：“这么久没见，槿儿真的是愈发可爱了！”

　　沈梁州得意的挑了挑眉：“如今槿儿最是粘我，她刚刚还说喜欢舅舅呢！”

　　望着他们的模样，沈清烟一时有些恍然。

　　她忽然想了起来，在槿儿刚出生时，他们也是这样的欢喜，小心翼翼对待这个新生命，有什么新鲜玩意都往侯府之中送。

　　直到后来……因为误会，他们连带着槿儿也开始一同漠视。

　　可如今，沈清烟好像无法将眼前的两人与曾经他们那冷漠的模样重合在一起了。

　　就在沈清烟思绪翻涌之际，那边的两人不知谈到了什么，神色黯然了几分：“只是现在……阿姐不想再见到我们了。”

　　沈梁州的眸底划过痛苦：“都怨我……十几年的感情，血浓于水的亲情，我却随意听信了旁人的言语。”

　　沈清烟攥了攥手。

　　确实因为如此，她无法拔除这根刺。

　　沈芸月也沉默了几分，沈梁州忽地开口道：“即使阿姐不会再原谅我，但我也想弥补一些。”

　　“听闻源丘县如今贼人横行，当地官差无所作为，百姓深受其害。”

　　“阿姐她曾经就有心系天下的度量，我已上书奏请皇上，自请去当地为县官，整治此地。”

第38章

　　沈清烟猛地愣在了原地。

　　沈梁州掩下眼底的苦涩，捏了捏槿儿的小脸：“这一去，或许有数年无法归京，且我已立志，待一处百姓安居乐业，便去往他处继续整治。”

　　“所以……或许许久都见不到你们了，今日才得请你们出来一聚。”

　　说着，他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苦笑：“我也很想再见见阿姐，只是阿姐太过厌我，罢了，我还是不去惹她心烦了。”

　　沈芸月的面上满是动容：“兄长，源丘县乃苦寒之地，且我听闻那边的恶徒残暴无比，对官员更是不敬，我担心……”

　　“芸月，我心意已决。”

　　沈梁州打断了她的话，随即偏了偏头：“好了，我们快些带槿儿逛逛，待看完花灯，阿姐也该回府了，届时瞧不见槿儿会心急。”

　　沈芸月闻言也不再多语，垂眸掩下了眼底黯然，点了点头：“好。”

　　槿儿并不懂二人心中思绪，好奇的到处张望，却恰巧，看见了沈清烟。

　　她眼前一亮，软糯的声音响起：“阿娘！”

　　沈梁州二人的身影俱是一僵。

　　之后，他们缓缓转过了头来，恰好对上了沈清烟的双眸。

　　刚刚沈梁州的那一番话，已让沈清烟心思百转。

　　心底也被复杂情绪填满。

　　“阿姐……”

　　沈梁州的眼中划过慌乱，但还是带着槿儿走到了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低下了头：“阿姐，我不是故意要带槿儿出府的……”

　　沈芸月也急急走了过来，准备替兄长解释。

　　但沈清烟已然开了口：“我知道。”

　　两人一愣，抬起了头看她。

　　沈清烟眸光轻闪，声音哑了几分：“沈梁州，即决定要去源丘县为国为民，就不该抱有是为了弥补罪孽的心思。”

　　“……阿姐希望你是真心想要见得百姓一片安居之象，才不枉曾经对你的教诲。”

　　沈清烟话音落下，沈梁州怔在了原地。

　　良久之后，他的眼眶已然有些发红。

　　“阿姐……你……”

　　高挺的少年，却如幼时那样，在自己的阿姐面前红了眼。

　　沈清烟面上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拍了拍他的肩头：“沈梁州，我可没有原谅你。”

　　“但若你在源丘县当真做出了一番成绩，我会考虑一下的。”

　　说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万事小心。”

　　沈梁州抿紧了唇，身形有些颤抖。

　　槿儿好奇转过了头，在看见他脸颊上的湿润时连忙伸出了小手替他擦拭：“舅舅不哭，我给小糖人给舅舅吃，舅舅不要难过。”

　　沈梁州心头一软，哑着声音开口：“槿儿，舅舅没有难过，只是……太高兴。”

　　沈芸月也已经红了眼眶：“阿姐……”

　　沈清烟像小时候那样刮了下她的鼻子：“在宫中好好服侍公主，也放机灵点，不要着了小人的道。”

　　沈芸月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兴奋喊了一句：“放花灯了！”

　　瞬间，无数花灯从人们的手中离开，带着人间最美好的祝愿，顺着江流而下。

　　花灯就如繁星，将江水映照成了银河。

　　沈清烟看着面前这副热闹的景象，也不自觉勾起了笑意。

　　“阿姐，我们也去放花灯吧？”

　　沈清烟一怔，随后弯了眉眼：“好。”

　　一行人到了江边，接过沈梁州递来的灯和笔，沈清烟提袖，写下——

　　愿世间无忧，百姓安乐。

　　愿我所爱，皆顺遂一生。

　　花灯离了沈清烟的指尖，随入了繁星。

　　沈清烟望着，心中默念。

　　这些，一定会在某一天实现。

　　直到夜深了下来，沈清烟才带着槿儿回到了府中。

　　槿儿已经睡着，她将她小心翼翼放在床上。

　　正准备一同入睡，门却被轻轻敲响，是齐豫白的声音在外面低低响起——

　　“阿烟。”

第39章

　　沈清烟微微一怔，替槿儿盖好被子后上前去打开了门。

　　随着门被打开，齐豫白的面容也出现在了眼前。

　　他的眼神微黯，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见到沈清烟，他再度开了口：“阿烟，今日……是正月十五。”

　　对上他那双墨色双眸，沈清烟心头一跳，分明不知道他找自己何事，却还是下意识的别开了视线：“我知道，今日我带槿儿去放了花灯。”

　　“这丫头玩了一天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吧。”

　　沈清烟说完，便要去关门，可手腕却在这时被攥住。

　　微凉的皮肤触到他手心的炙热，让沈清烟忍不住一颤。

　　“阿烟，我……想和你待一会。”

　　他的声音嘶哑，明明拉着她的手显得固执，可语气中又满是小心翼翼。

　　沈清烟望着他的模样，不知为何，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点了点头，将门轻轻合上后，两人并肩来到了那株梅树下。

　　虽然她未说话，只是站在他的身侧，但沈清烟明显的感觉到了齐豫白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这让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齐豫白一僵，终是道了出来：“越临近正月十五，我便总是会想起……上一世接你出狱的那幅场景。”

　　“甚至它入了我的梦，整日整日的折磨我。”

　　“这段时间我的心一直都很不安，我总感觉你会在今天之后离开我。”

　　“今日我下了早朝，想见见你，但听槿儿的奶娘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