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正待再问一句，却听不远处的林振宇发出一句悲恸的喊声。那声音在回廊里萦绕回响，叫人心哀。

　　他心头一紧，连手机从手里滑落都不知觉，只缓慢将视线挪移过去。

　　距离不近，林子阳听不见医生的声音，但见他摘下口罩面带歉意，还有林振宇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的样子，心里便隐隐有了答案。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着不愿相信，手也禁不住抚上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有一点尖锐地痛着，随着身体的察觉越发扩大……慢慢从最开始的一点发展到犹如密针一般满满当当的刺痛。

　　林子阳胡乱摇了摇头，脚步都禁不住后退，抓着自己胸口位置的衣服使劲拉扯，甚至发出了自嘲的笑声：“不会的，苏稚婷这么爱我，怎么舍得离开？”

　　是了，那个女人将整个心都给了自己，又怎么甘心在还未得到他的爱时便倏然离去？

　　快走几步及至医生近前，林子阳几乎是踉跄着扑了过去抓住医生的领子，赤红着双眼连脖子上青筋都用力泛起，咬着牙低吼：“告诉我，她怎么样了，她没事对不对？你说啊！”

　　医生似是经常面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地将自己的领子从林子阳手中扯了开……眼中带着抱歉和怜悯地看着面前像是疯了一般的男人，轻声开口：“抱歉，我们尽力了。”

第十三章 活该你后悔一辈子！

　　医生的话犹如惊雷，炸响在林子阳的耳边。

　　心里某一处被藏得很深的东西破碎了，他惶然摇着头，嘴里念叨着「不信」，跌跌撞撞地进去想要看一眼那人。

　　他要问问她，明明自己都大发慈悲准备放她一命了，为什么她连这么大的希望都不抓住？不就是一颗枪子，那么小小的一颗，只是受点皮肉之苦罢了，为什么就能要了她的命……

　　是啊，是他送的枪子，要了苏稚婷的命……

　　林子阳面色凄然地往里冲，却被一群医生护士拦住，架住他的胳膊往手术室外面拖。苏稚婷的尸体还要法医来进行检验，涉及到枪案的人，他们不能让其余人靠近。

　　身体被几双手缚住拉扯开，那手术室内模糊的身影却好像在视野中越发扩大。林子阳耳中的声音越来越远，恍惚听见一声娇俏羞赧的女声，带着点情窦初开的涩意，轻声道着：“我爱你，子阳。”

　　“我爱你，纵是你一无所有，我也愿意将我所有的都给你！”

　　“我爱你，想跟你在风雪之中携手并进，一不小心白了头，至死不渝！”

　　那些遥远的，远到林子阳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情话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他的心脏砰砰跳动着，为着那惑人的话语和羞涩的声音。

　　林子阳被架到一间病房，打了镇定剂，派了一个护士看守着。

　　整个人坐在病床上，表情却像是个无知的孩童一般脆弱。

　　可笑啊可笑，他林子阳自傲一生，却到如今才发觉自己的感情。而即便心有所觉，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承认自己对苏稚婷的感情，更不愿承认自己从很久以前便放了她在心上。

　　要他怎么承认呢？那人已经不在，再多的感情也只是徒添悲伤……

　　林子阳没能见到苏稚婷最后一面，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被告知苏稚婷的尸体已经被转移去其他地方，配合法医做鉴定。

　　他想要问得地方好去跟苏稚婷做最后的告别，而医生只是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清楚。

　　林子阳心中恼怒不堪，脾气一上来差点不管不林想要打人，还是林振宇将人拉了开，又重重给了他一拳。

　　“你他妈疯够了没有！”林振宇红着眼圈憎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不知道苏稚婷为什么偏偏对林子阳情根深种，明明他们三人一块儿长大，而自己也一直深爱着她，可她就是不选自己！

　　被拉扯开的林子阳看着自己的弟弟冷笑：“我疯？我不过是想要看自己的妻子，这群庸医竟然连地址都不告诉我，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只是想见她最后一面啊，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满足他，为什么不容他生气！

　　林振宇简直要被他弄得气炸，心头一狠直接怒目扬眉给林子阳戳刀子：“你还有脸看？你不是一直把稚婷当成工具吗？我手里你跟唐惜月那女人约会的照片还少了？”他一声冷笑，毫不在意面前人的情绪，“林子阳，你根本配不上稚婷，你这种男人，活该后悔一辈子！”

第十四章 丑恶的自己

　　林振宇说得没错，林子阳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一张俊脸没有一点儿血色，没有再跟林振宇置气，紧抿着薄唇推开他，离开了病房。

　　回去的时候天已微亮，林衍还在酒店中，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黑眼圈，表情也阴沉着。任谁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发生了这种事情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还差点威胁到了自己的生命。

　　“爸。”林子阳走到林衍的身边叫了一声，他的模样略显凄惨，眼睛里头满是鲜红的血丝，脸上还青肿一片。

　　心知苏稚婷的事情让林子阳不好受，林衍这回没再冷淡待他……反而应了一声，随即问了一句：“儿媳情况怎么样？”

　　林子阳浑身一震，沉默好一会儿才咬唇开口：“稚婷她……没救回来。”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轻，但因着两人靠得近，林衍倒是听清了。他蓦然愣住，脑子有些转不过去，直到反应过来林子阳是什么意思，面上便是一阵沉寂。

　　苏稚婷，竟是代他而死了。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调查清楚。”林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紧随着却将阴寒的目光放到林振宇的身上。他心里猜测着，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二儿子等不及了，想早点接手这个公司。

　　看着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父亲终于对林振宇起了疑心，林子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可他如今却没有半点计谋得逞的快意。

　　只因一个人的离去，可自己俨然碎裂的心……

　　等到警察检查盘问完毕，所有人都被放了回去。林子阳恍然开着车回到别墅，别墅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却空荡荡地让林子阳觉得窒息。

　　他快走几步上楼，进了房间后一把将门关上，背靠在门板上垂眸不语。

　　原来她不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