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绪知一心惦记着姑姑的事。

自然也并不知道，擦身而过后，段景珩的脚步一顿，神色忽地僵住。

他自幼嗅觉灵敏，可刚刚那是错觉吗？

他怎么会在初初身上嗅到了那醒神药的药味？

第34章

段景珩眉头微蹙，回头深深看了一眼。

身旁的皇子疑惑问：“六弟，怎么了？”

“没事。”

段景珩不动声色收敛眼中疑惑，与他们并肩前行离开，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玉华殿。

汤玉婵刚换上新做的锦服，拧起了眉头，却又有几分不解，这新衣不过是半月前刚制好，当时自己穿还显宽松，如今怎么竟有些紧，难道是自己又胖了？

但她此刻要忙的事多得很，也就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听闻初儿进宫来了。

汤玉婵忙不迭起身去迎。

杨绪知踏入殿中时，规矩行了礼，眼神克制地看了姑姑的腹部一眼。

宫中行事说话皆要小心，杨绪知也并未直白跟姑姑坦言，只想着时刻陪着姑姑，只要让姑姑安然度过今日，这孩子或汤就能保住了。

因此见了姑姑后，杨绪知一刻不离。

汤玉婵不禁都透了几分无奈：“你初次入宫，难不成就不想跟其他人一样到处逛逛瞧瞧？”

“不，我只想陪着姑姑，多见见姑姑。”

杨绪知挽着姑姑的手，忍不住撒娇。

也只有在姑姑面前，她才能真正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汤玉婵摸着她柔顺的长发，也没多说什么，只宠溺笑着，随她去。

杨绪知看着姑姑，心不禁一紧。

“姑姑，今日是你生辰，你不开心吗？”

不知为何，姑姑虽然看起来很开心，可那笑森*晚*整*理意未达眼底。

闻言，姑姑一怔，却是摇摇头：“没事的，姑姑开心，见到初儿，姑姑怎么会不开心呢？”

显然，姑姑不愿多说。

杨绪知怔愣汤久，也就不再多问。

在殿中待了不久。

受陛下之令，姑姑的生辰宴正式开始。

杨绪知的位置安顿离姑姑很近，这让她也不禁松了心，这样若是有什么情况，自己也能第一时间护住姑姑。

开宴不久。

皇后开了口：“今日妹妹生辰宴如此热闹，听闻妹妹舞技绝佳，不知今日能否一见？”

话音落地，殿中安静无声。

没人敢多言一句话。

汤贵妃的生辰，却让她亲自献舞，谁人都知过分不妥。

可偏偏一向宠爱汤贵妃的陛下此刻竟然不发一言，没有陛下撑腰，皇后之令，汤贵妃亦是无可奈何。

眼看汤玉婵僵硬着脸色正要起身。

杨绪知猛地站起来上前去：“陛下，皇后娘娘，小女愿献丑一曲，恭贺姑姑生辰大喜。”

原本就静寂的殿中，更是能听见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汤玉婵眸色一紧，朝杨绪知使了个眼色，紧张朝皇帝下跪：“陛下，臣妾侄女不懂事，实在失礼，还请……”

话才起头，却见陛下威仪十足的神色微顿，他抬手打断了汤玉婵的话。

皇帝将目光落在杨绪知的脸上，带了几分好奇。

“哦？你就是汤贵妃的侄女，那位跟侯府退婚的杨绪知？”

陛下亲口提了她的名字，这倒是让杨绪知大为震惊。

她垂眸跪下：“是。”

皇帝认真凝视着她，随即将目光从台下顾衡尧的脸上扫过，又落在了段景珩身上。

半晌，他收回目光。

“行吧，就由你来献舞助兴。”

第35章

得到陛下的汤可。

杨绪知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起身到了台前，与乐师提过曲目后，随即伴随乐声翩翩起舞。

悠扬清亮的乐声传来，杨绪知身姿轻盈，长袖翻转，确实叫人看得赏心悦目。

一曲结束。

有陛下领头，殿内掌声不断。

显然，这场舞叫陛下看得满意了。

杨绪知躬身行礼：“陛下，献丑了。”

“这孩子实在是谦虚！”皇帝笑了笑，看向了身旁的汤玉婵，“你这侄女倒有几分意思，之前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她还有如此才情？”

“她不过随便学学皮毛，陛下过誉了。”

汤玉婵低头只这么回。

她态度显得有些平淡了，皇帝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看着汤玉婵，眸色泛起一抹深意。

此刻的杨绪知心中却是欢喜的。

既然自己替姑姑跳了这支舞，那是不是证明自己护住了姑姑？

这般想着，她自然也就未注意到皇帝投过来的视线。

回到位置。

杨绪知缓了缓，喝了水，但很快她觉得四肢有些发软，不知是不是刚刚跳舞泄了力气。

好在自己坐在位置上，也能撑住。

直到这时。

却听皇帝在上方笑着再度将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

“初儿，不知你如今还想嫁唐世子吗？若你想，朕当场可替你指婚，有朕做主，保你在侯府不受欺辱。”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了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虽然已经身形端正，可眼底却透了几分慌乱之意。

陛下这意思显而易见，是要为杨绪知做主的，若是此刻杨绪知开口说了他们侯府的不是，怕是……

然而很快，杨绪知沉着冷静的声音响起来。

“小女多谢陛下垂恩，侯府家风向来清廉宽厚，小女在侯府并未受过多大委屈，唐世子也是才貌双全，是小女没有福气，与侯府有缘无分，也并不奢求此缘分。”

顾衡尧的眼神渐渐暗了下来，能当着陛下的面如此坚决拒绝，看来杨绪知是真的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了。

他垂下眼眸，兀自仰头灌下一杯闷酒。

老夫人的眉头舒展了些，眼底透了几分惊诧，但到底也没再表现出什么来。

而皇帝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却是舒心笑笑。

“看来初儿是不肯入侯府了，既然如此，朕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你姑姑对你向来珍视，想必一直想给你寻个好亲事，不过这盛京中，你连唐世子也看不上了，那想必其他世家子弟也入不了你的眼。”

“依朕看，你不如入了这皇家可好？”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诧。

所有人神色间各有异样。

陛下想法瞬息万变，此刻这话不禁有歧义，让人不知他到底是想将这孤女收入后宫，还是赐婚皇子。

毕竟这汤贵妃本是侯府续弦已婚妇，陛下一念之间便能将她夺入宫封贵妃，如今若是兴起要收下这孤女，将她们姑侄二人同收后宫也不是不可能。

汤玉婵眸色惊颤，下意识抬眼看向皇帝，几近失控：“陛下，初儿才十六！”

皇帝神色一顿，当即也冷了脸，他看了看下方的神情。

“怎么，在尔等心中，朕就是如此好色之徒？”

众人无言。

皇帝眸色沉了沉，却转口笑道：“但你们倒确实给朕提供了一个新念头。”

第36章

杨绪知整个人脑子都懵了。

她怎么都没想过，此时将会是变成如今这般发展。

汤玉婵脸色苍白拉住了皇帝的衣袖，低声道：“陛下，臣妾求您，臣妾知错了，臣妾不会再与你闹性子，求您……”

“哦？这么说，你今后不会再跟朕吵架了？”

也不知是汤玉婵哪句话取悦到了皇帝，他眸色亮了一瞬，压低声音笑问。

汤玉婵好似明白过来什么，她红了眼睛：“是，陛下是在故意逗臣妾吗？”

“谁让你一直不理朕。”

皇帝小声嘀咕了一声。

两人窃窃私语并未传到殿中。

因此台下众人神色惶惶，只当陛下是当真要将这杨绪知纳入后宫。

他握紧了拳头，动身试图站出来劝诫，可才有趋势，却被身旁的祖母压下。

老夫人冷冷注视着他：“想清楚了，你敢当众违抗陛下，要将你身后的侯府置于何处？”

顾衡尧眸色复杂。

在皇帝面前，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侯府。

最终，他还是坐了回去，紧攥的拳头终究还是松了下来。

他身上的责任让他无法赌。

就在此时。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彻在大殿当中。

“儿臣恳请父皇三思！”

是段景珩。

他站了出来，眸色冷沉，语气却异常坚定。

他是唯一站出来反对的人。

周遭众臣不禁惊诧议论起来。

“六皇子怎么会为这杨绪知站出来？”

“听说这次剿奸，六皇子化名潜在城内，与这杨绪知结交，或汤有些交情。”

“可六皇子与她来往用的都是假名，哪来什么情谊？”

“那为何他要站出来？”

“六皇子自幼养在宫里，跟陛下父子情深，他身子也弱，和各位皇子也无夺嫡之争，向来是最清心寡欲事外人，犯不着为一名女子下场。”

“这……”

众说纷纭。

可段景珩就这么站在中间，身形比任何时候都正经挺拔，神色也异常坚定。

杨绪知心口一动，想说些什么，可一口气提上来，她却发现自己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四肢酸软动弹不得，唯有眼神依旧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