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经过潜龙渊，会不会有人找到自己的尸体，洗刷冤屈，还姜家世代清明？

　　大军开拔，越是靠近边疆，便越是风雪难挡。

　　行军一月，终于到达北凉关。

　　黄沙卷积着乌雪，空气中传来带着血腥的硝烟味。

　　刚到，萧祁长君便派出先锋军去试探敌军势力。

　　可敌军一摆出阵势，萧祁长君便赫然变了脸色。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云瑶，你果然还活着。”

　　而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云瑶也愣了，狄戎用的战术和阵法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下一沉，便听萧祁长君冷声道：“来人！将叛国贼云瑶的族人全部挂到城墙上。”

　　云瑶心神俱骇，整个人都在抖：“萧祁长君，你疯了吗？”

　　然而如越衡的话一般，萧祁长君早已入魔。

　　午时一刻，北凉关城门口便挂满了姜家人。

　　云瑶抬眸望过去，姜家族人的眼神绝望至极。

　　曾几何时，旁人光是听见姜姓便会投去羡慕崇敬的目光。

　　可如今，这姓氏却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不知何时，磅礴大雨落下。

　　萧祁长君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那块忠魂碑。

　　“看见了吗？那都是被云瑶害死的五万英魂，给我喊，她一个时辰不出现，我便杀一个她的族人。”

　　凄厉的声音响起，如招魂一般。

　　“云瑶将军，求你救救我们吧！”

　　“云瑶，你当真要害得姜家九族尽灭，死后也受万人唾弃吗？”

　　雨越来越大了。

　　云瑶站在大雨中，雨滴穿过她的魂魄，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

　　游龙般的闪电在乌云间明明灭灭，雷声似乎就在众人头顶。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我女儿不会叛国。”

　　云瑶抬眸看去，只见娘亲神色坚定，目光中是看破生死的澄澈与傲然。

　　“我姜家永世英魂，青史为证，山河既明！”

　　“我儿云瑶，牙牙学语时学的第一个词，是荡平敌寇，及笄之年时，便大胜而归。”

　　她艰难抬眼，字字泣血：“我的孩儿，立身天地，无愧，亦无悔……”

　　话落，她手上的绳子竟不知何时被掌心中的发簪磨断。

　　她整个人从城墙重重坠落而下，萧祁长君冲过去时也只能扯住那那断开的绳索。

　　他的瞳孔中，鲜血氤氲着雨水从姜母身下流出，彻底染红了他的眼。

　　数万人，竟一时鸦雀无声。

　　云瑶愣在原地，看着姜母那张被血铺满的脸，眼睛一点点睁大，眼眶胀痛的几乎裂开。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娘！”

　　与此同时，被悬在半空的姜氏族人陡然爆发。

　　“我不要死，犯罪的是云瑶，我是忠于大楚的啊！”

　　“云瑶阿姐是常胜将军，没有她何来大楚安定？姑奶奶说的没错，她无罪！”

　　“云瑶你不得好死！呜呜谁来救救我……”

　　城墙之上，男人的怒骂，女人的悲戚，孩童的啼哭，交织成一柄利剑，直刺天穹。

　　这时，一道苍老怆然的声音响彻天地：“云瑶，你出来吧，难道你真要姜氏因你而灭吗——！”

　　就在话落的那一刻，一道惊雷骤然劈下。

　　正正劈在忠魂碑当中。

　　原本屹立的忠魂碑轰然裂开倒下。

　　而在那忠魂碑底座中央，云瑶的尸体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第11章

　　那尸体浑身上下都插满了弩箭的箭头，还是跪着的姿态，头低垂着，叫人看不清面容，可身上还穿着专属于云瑶的那件战衣。

　　人人皆知，云瑶是大楚第一位女将军，战袍乃是皇帝亲赐，只此一件。

　　所有人都看向那处，无人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连呼吸都变轻了。

　　“不可能！不可能！”

　　萧祁长君站在城墙上，怔怔的看着云瑶的尸体，嘴里轻声呢喃道。

　　他眼神呆滞，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

　　被挂在城墙上的姜氏族人也早已经停止了喊叫，他们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许久，有一名姜氏族人喊道：“云瑶！那是云瑶！”

　　萧祁长君放在身侧的手早已经颤抖不止，他浑身无力，却还强撑着：“来人，给本王将那具女尸抬上来！”

　　云瑶的尸体被抬到萧祁长君面前。

　　虽然已经过去两年，可云瑶的尸体却神奇的并未腐烂，和刚死之人无异。

　　就连和弩箭箭头相连的血肉，都还和常人一般，只是那血，却早已经干涸，成了暗红色。

　　此刻，尸体已经被放平，云瑶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还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萧祁长君蹲在尸体前，看了许久。0

　　直到对上云瑶的那双眼睛，他忽然觉得喉咙发干，仿佛有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叫他无法呼吸。

　　他想说这不是云瑶，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和云瑶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就是云瑶……

　　云瑶已经死了，云瑶已经死了！

　　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萧祁长君却无法接受，他将手放在云瑶的长枪上，发出一声嘶吼：“啊！”

　　而云瑶，从姜母从城墙坠落的那一刻开始，她便绝望的像是掉进了没有底的万丈深渊一样，万念俱灰。

　　尸体出现的同一瞬，所有的一切都浮现在云瑶眼前。

　　她万千穿心而死，所有人都以为她通敌叛国。

　　最后一战，整整五万将士被狄戎三十万敌军围困，他们拼尽全力去战斗，却只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人人唾骂云瑶，人人憎恨姜氏。

　　史官提笔，寥寥几个字：云瑶，有罪。

　　皇帝心虚，命人花重金建了这巨大的忠魂碑，将云瑶的尸骨压在忠魂碑下。

　　却也阴差阳错，将她的魂魄困在忠魂碑三丈之内。

　　所有的所有，不过是因为帝王的忌惮，不过是因为萧祁长君对皇权的贪恋。

　　她云瑶，从头到尾，只是别人棋盘的一颗棋子。

　　云瑶只觉得自己的血凝成了冰，心也凝成了块。

　　所有人都死了。

　　和她一起出生入死，日日操练的五万将士；

　　她的父母、大嫂，还有樊南星和尚未成人的洛儿……

　　那么多的无辜之人，都枉死了。

　　云瑶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她昂起头，冤魂中沁出血泪：“啊！”

　　“天若有道，就该还我姜氏一族一个公道！”

　　云瑶看着姜母血肉模糊的身体，眼里浮现出湿淋淋的仇恨和痛楚。

　　她就像是一头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