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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
“就小心你这条小命。”
凉薄的月光下,少年眼中黑沉如墨,搅起一片暗中涌动的风云。
看见纪玄如此严肃,木槿心中蓦地一凉,越来越觉得自己最开始的猜测,恐怕是真的。
但她没有心思想太多,毕竟面前的少年如一匹凶残的狼一般,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的视线刚触及对方的眼神,身体不自觉地一凛,她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奴婢绝对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纪玄压迫感十足的目光,这才收了回去。
刚过了这一关,对方又给她丢下了一个惊雷。
他今晚要住这里,住在她的房间里。
木槿惊讶得瞪大眼睛,本来想找些借口,希望能改变五公子的决定。
但她刚一张口,对方凉凉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脸上。
她心尖一颤,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敢说。
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五公子要留在这里过夜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她很清楚,他纡尊降贵地留下,只不过是因为他现在身受重伤,而且这伤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才要借她的偏僻居处躲一躲。
只有一张床,怎么睡,是个问题。
木槿当然没有胆子跟纪玄争床,更没有胆子敢跟纪玄同睡一张床。
幸好,柜子里还有两床被子,她默默去翻了出来。
她冬日里畏寒,买不起太多的炭,于是想了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多买了两床旧棉花被子。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木槿正跪在地上铺被子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句,“这什么东西?”
她回过头。
五公子拿着她放在床头的木匣子,正要打开。
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急得连自称都忘了,“等等,那是我的——”
话还没说完,纪玄已经打开了。
“吱吱吱——”
一只老鼠突然从里面蹦了出来。
纪玄被吓了一跳。
手一抖,匣子从手里滑了出去,“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木匣子里的土撒了一地。
“吱吱吱——”
那只作恶的老鼠踩在泥地上,一溜烟钻进了墙角的老鼠洞里。
英明神武的纪五公子,十七年来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他一开始甚至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瞬间的茫然和呆滞。
片刻后,
纪玄额上青筋直蹦,“你脑子是有什么问题不成?”
“在床头放一匣子土,匣子里面还藏一只大老鼠?”
纪玄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黑沉过。
木槿也蒙了,听到满是怒火的斥责声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跪下,求饶道:“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她慌乱地解释前因后果,希望能减轻一点纪玄的震怒。
“这匣子土是奴婢托人从蜀地捎回来的,本来准备中秋过后拿去祭奠先祖父的,老鼠应该是奴婢那会儿忘记盖盖子,它自己钻进去的。奴婢绝对不是故意的,还请公子饶命……”
木槿欲哭无泪,好不容易托人找回来的蜀地土没了,还吓到了五公子,让五公子大发雷霆,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坏的事情了。
第11章 你哭什么
纪玄脸色铁青,正要发作,肩膀上的伤猛地一疼。
嘶——
他一挥袖,烦躁道:“收拾干净,滚下去!”
木槿连忙把撒到地上的土捧起来装回匣子里,收拾干净,悄悄退下去了。
木槿出去以后,破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纪玄一个人。
他靠在床头,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不知何时又被血渗透了,在雪白的棉布上展开血色的红梅。
没过一会儿,
疲惫与疼痛交织之下,他迷迷糊糊疼晕过去。
月上中天,
此地临街,更夫打更的声音透过围墙传过来,悠长而缥缈,消散在静谧的夜里。
纪玄再醒过来,是被渴醒的。
空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的夜视能力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很多东西,环顾四周,果然没看见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
那个女人呢?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蹙起眉头,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犹豫了几秒,决定出去看看。
纪玄拉开破旧的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视线落在远处,黑黢黢一片,月光落在鹅卵石路上找出一条雪白的小径,他找寻了一圈,终于在僻静角落发现了她。
低矮的屋檐下,一团小小的黑影坐在长满碧绿青苔的石阶上,微微蜷着身子。
睡着了?
纪玄眉头一攒,走近了两步,想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走近才看到,那单薄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微不可见地抽动着。
这是……
在哭?
纪玄拧眉,“你哭什么?”
一片黑暗与寂静中,只有呼啸的风声,少年的声音蓦地响起。
昏暗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骤然转过身来,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五、五公子?”
木槿连忙站起身来。
少女细密卷翘的眼睫轻颤了下,眼眶红彤彤的,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印下一串湿润的泪痕。
纪玄的目光从她脸上略过,落在她怀里抱着那只匣子上。
不知为何看见她哭,他就有点烦躁。
他沉着声又问了一次,“我都没罚你,你哭什么?”
“我,我——”木槿不知从何说起,有点难以开口。
纪玄脸上的表情愈发不耐,“说!”
看来,他今晚不得到一个答案是不会罢休了。
木槿垂着眸,低声道:“公子虽然没有怪罪奴婢,但奴婢心里仍然过意不去,因而哭泣。”
“你撒谎。”纪玄笃定道。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抬起头来,看着我。”
木槿被迫仰头,眼角落下一颗生理性的泪珠。
那颗晶莹的泪珠正好顺着她的脸颊,流到了纪玄的指尖,沾湿了他的指腹。
纪玄觉得指腹隐隐有点发烫。
他忍下心底里异样的感觉,生硬地命令道:“说!”
“奴婢,”事已至此,木槿只能实话实说道,“奴婢是在为撒了的土难过。”
纪玄不解其意,下意识低头去看她怀里抱的木匣子。
木匣子只盖了一半,纪玄低头,正好看见匣子里的土确实只有不到一半。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好像是一整盒的。
屋子里太黑了,木槿尽可能把撒在地上的土收集起来,但是还是损失了不少。
纪玄匪夷所思,“就这?”
木槿没说话,撒了的土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可以如纪玄那般轻飘飘不放在心上的事。
他很不理解,“不就一匣子土么?”
木槿眼睛红红的,“不一样,这是奴婢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蜀地老家的土。”
纪玄冷tຊ嗤一声,“这有什么难的?至于为这个哭一场?”
木槿心想,自己连纪府都出不去,在临安举目无亲,要想拿到一匣蜀地的土,当然难如登天。
但是纪玄不会懂这些,她沉默着没说话。
纪玄看她又不说话了,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儿,一副逆来顺受模样,莫名觉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