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结婚她应该都是自由的、不依附的。她不应该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与他发生争吵。因为一旦发生这类争吵，她就把自己放在一个被比较、被评价的地位了。她讨厌这样。

　　她就这样，在自我认识的颠覆与修复中，纠结了一个晚上。到天蒙蒙亮时才睡着。

　　明安订了很早的闹钟，等他醒来后却发现青辰并不在枕边。他冷静地回想了一下昨晚吵架的来龙去脉，觉得很愧疚。

　　他走出卧室，看到青辰蜷缩在窗边的椅子上，自己抱着自己睡着了。他拿起沙发上的毯子，盖在了她身上，却不想把她惊醒了。

　　“我吓到你了吗？”明安感到很抱歉，不止因为这个。

　　青辰揉了揉疲倦的脸，有气无力地说，“没，只是做了场恶梦——还好醒了。”

　　“梦到什么了？”明安蹲在她面前，扶着她的膝头。

　　“梦到——我们分手了。”青辰感觉自己的眼角湿湿的，她用手背擦了擦。

　　明安向后瘫坐在地板上，颓丧地说：“昨天跟你乱发脾气，真的对不起。我当然知道你是一心想帮我，但……也许我是因为自卑吧，从内心里觉得自己不配让你帮。我最近状态很差，产品研发出来后，原本已经到测试阶段，要修复各种BUG，但公司资金不足，几个初创的同事都离职了，我就前中后台一起做。我每天要和科技吵，和销售吵，和售后吵，我想应该是我的问题，因为有些需要与人打交道的事情，让其它人做似乎几句话就可以迎刃而解，可我却只会把矛盾激化。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创业，也不适合这个行业。青辰，自从我们在一起后，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现在再让你反过来为我付出，我真的感觉很难受。你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所以——也许分手对我们来说，至少对你来说，是好的，至少是公平的。”

　　青辰没想到，高压状态下的挫败感已经把他折磨成了这个样子。曾经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现在竟然有了老境颓唐的感觉。

　　青辰俯身跪在他身旁抱住了他，温柔地抚着他后颈的头发说：“傻瓜，我只是在讨厌昨天跟你吵架的自己，并没有因此讨厌你啊！你不是说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要是一辈子的话，我是愿意和各种各样的你相处的。才这点挫折就退缩了啊，你也太没诚意了！

　　其实，我特别不喜欢听你跟我说‘对不起’，哪怕你真的做错了。因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总是在tຊ计较得失，去比较谁得到得多、或者谁错的少；我希望我们两个人永远没有相互亏欠，我们在一起，总能感觉到富足。”

　　明安回抱着青辰，越抱越紧，“青辰，谢谢你。”

72.除非，是不想干了

　　尹驰不仅在报业风光正盛，他也有很多自己投资的产业，CxP就是其中一个。得知明安正缺资金，他凭左右逢源的本事，帮明安拉来了天使投资。

　　明安之前一直很抗拒引入外部投资这回事。因为创业的资金他都是找志同道合的朋友筹资的，CxP的经营方向完全可以掌控在他自己的手上。一旦引入外部投资，逐利的资本市场热钱，就没那么乖顺了。但至少他有了四代产品的启动资金，他和团队开始如火如荼地赶工。

　　青辰看他的公司运营好转起来，也答应了报社新的外派任务，去南方出差一个月。明安放她走了，他看得出青辰做自己喜欢的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兴奋。

　　在外面的世界奔波，忍饥挨饿都成了格调，青辰感觉很畅快。她在每一个陌生人微妙的表情里窥探人性，在每一个震撼的场景里感知渺小，她感觉这样的自己是充沛丰盈的，她喜欢这样的日子里，这样的自己。

　　回到北京后，她跟明安说了到家的时间，却并未在楼下见到他的人影，走进房子后，一切似乎也是静悄悄的。

　　突然有咳嗽声响起，她随便把手提袋丢在地上，跑进卧室去找他。明安居然只穿件单薄的睡衣躺在地板上，吓了她一跳。

　　“怎么回事？你怎么躺在地上！”青辰去扶他，一触及他的皮肤，便觉得滚烫。

　　明安努力地睁开眼睛，摸了摸她的脸，“你回来了啊……我太热了，感觉地板上冰凉，舒服一点。”他说话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

　　“怎么烧成这样还不去看医生？也不提前告诉我！你这样有几天了！”青辰却只能把愤慨化成力气，扳着他的身体，把他挪到床上。

　　“我四点钟还有视频会，不能去医院。”明安趴在床上，像一个溺水的人，努力扬起头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又沉了下去。

　　青辰拿他没办法，只好问他，“吃过饭了吗？”

　　他摇摇头。

　　“吃过药了吗？”

　　他又摇摇头。

　　青辰只得去楼下药店买了药，又在超市买了牛奶和牛排给他补充蛋白质。她照顾他吃完这些，趁他熟睡的时候，悄悄把他的手机闹钟关闭了。等到了闹钟的时间，她进入了他电脑里的视频会议，戴上耳机，但不敢说话，怕吵醒他。她只好用文字跟大家解释。

　　青辰：抱歉列位大神，明安病了，我来替他开会行吗？有哪些需要明安知晓的，我都会好好记笔记转告他。但有些复杂的专业词汇或英文缩写，请你们务必在聊天板上打出字来哦。

　　大奇：行啊嫂子，欢迎欢迎！

　　阿G：我能不叫嫂子吗？难得聊天室进来漂亮女生，能留给我一点和漂亮女生在视频的遐想吗？

　　X-Men：对对，我看行。青辰你不用讲话，脸在摄像头前面晃晃就够了。

　　大奇：行啦行啦，你们有完没完，说正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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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辰出差回北京后，报社里积压了一堆工作，同时要照顾生病的明安，她分身乏术。她慢慢意识到，怪不得有人需要在事业和家庭之间做抉择——人生实苦，的确艰难。

　　好久不见的朱珠打来了电话。

　　“岳小岳，还记得我从报社离职前跟你打的赌吗？都过去小半年了，那关系户还是没被处理吧？怎么样，该总现承诺了吧？”

　　青辰摘掉午休的颈枕，揉着酸涨的眉间，走到没人经过的走廊去跟她讲电话，“我当时可什么都没承诺。”

　　“没反驳就算同意，沉默就等于应允！当了这么久记者，这条潜规则都不知道啊。我不管，反正你最好跳槽来我们杂志社，因为我怀孕了，着急想找个得力干将呢！我现在可是冒风险找你的，你的能力我清楚，很有可能等我生完孩子就把我的坑给顶了，但出于高尚的职业操守，我还是力荐你了，你不要让我失望噢！”朱珠一直是爽利的人，不然青辰也不会跟她成为朋友。

　　青辰还是很为难，“可，在报社工作一直是我的梦想……”

　　“大姐，你现在二十七八，谈梦想还不那么违和，等你过了三十岁，梦想苍白而平庸。到那时你会发现，你能抓得住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只是你身边的家人。不然我也不会在职业上升期跑去生孩子。你男朋友不是一直对你的工作有意见吗？现在你们磨合好了吗？再说了，啥叫磨合，不就是至少把一个人的棱角磨平吗？你们如果真的相爱，未来是不是要结婚？结了婚，是不是要有孩子？有了孩子，谁牺牲？如果两个人都不牺牲，那就是孩子牺牲。这么简单的问题，问自己几句，答案自然就有了。”

　　“但，我还是不甘心放弃……容我再想想。”青辰还是没办法开口答应转行这件事，就像她一路攀登，经历了泥石流和雪崩，但却在一个艳阳天中途放弃，理由只是为了下山给家里抢购一台智能马桶。

　　青辰无法接受朱珠的理论，但却因她说的话联想到了明安的整个童年，从未有过父母长久的陪伴，永远孤伶伶的，她当然不希望他和他的孩子未来还过这样的生活。想想之前她曾出过氨气泄露的工厂现场，导致自己呼吸道灼伤紧急住院；还有进入辐射区，几天几夜失联，所有这些都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家庭成员。所以，如果在他们两个中间非要有一个牺牲，她宁愿是她自己。

　　晚上下班回家，青辰刚进门，明安兴奋地向她跑来。

　　“青辰，我们CxP-4过两个月要在会展中心举办发布会了，而且线上全球直播！你知道吗？就是我高中时领奥林匹克信息大赛奖那个会展中心，真是太巧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过两个月是11月，那具体是什么时候？”

　　“暂定是11月8号，因为那天是你生日啊！我特意选的。我一定会坚持保住这个日子。”明安的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但11月前两周报社有个去海南的会议采访，本周的例会主编刚安排给她的，已经往会议主办方申报过她的基本资料了，因为有很多政要，对安保级别要求很高，如果临时换人，就得领导出面了——除非她不想干了。

　　“好的，我一定去。”青辰看着明安期待的眼神，她不想让他失望。

　　有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