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奕顾不上别人探究的视线，埋头跟上了顾锦瑶。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自己挑一间房。”顾锦瑶掀开浴殿的白色垂帘，大步走了进去。

　　“是。”楼奕想了想，点头答应。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顾锦瑶没想到她立马答应了，于是扭头看向她。

　　“民女只是不想做妾，做事换口饭吃还是愿意的。”楼奕坦然地看向他。她又不是个蠢货，非要吃苦受罪，去睡又冷又硬的大通铺。

　　她吃得苦，但不是爱吃苦。

　　顾锦瑶显然被她噎到了，冷哼一声，说道：“过来伺候。”

　　楼奕先去一边的小池子里净了手，这才过来帮他宽衣。那人的血只沾到外袍上，里面的衣裤没有沾染上，她仔细检查过，这才整齐地叠好，挂到一边。

　　身后响起了水声，他已经下到了浴池里。

　　楼奕垂着眸子，不让自己乱看，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顾锦瑶在水里才脱了最后一层束缚，手一挥，把亵裤丢到池子边上。

　　楼奕脸红了红，快步过去捡起了亵裤，放到了墙边的竹篮里。

　　“要泡一会吗？温泉水。”顾锦瑶靠在池子边，抬眸看向她。

　　“多谢王爷，不必了。”楼奕摇摇头，轻声说道。

　　顾锦瑶沉静地看了她一会，问道：“不作妾是何意，想做王妃？”

　　“只是不想作妾。”楼奕略加思索，坦诚地说道：“我娘亲是妾，困在后宅里很苦，想与丈夫见一面都不容易，每逢父亲来她院中，第二日她都得去嫡母那里陪小心。作人妾室，比奴才还不如。所以，民女不想做妾。”

　　顾锦瑶眉心轻锁，手掬了捧水，浇到肩头，淡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楼奕行了个礼，欲言又止地看向顾锦瑶。

　　“还有事？”顾锦瑶问道。

　　“王爷，那日……发作，会不会有碍？”她犹豫着问道。

　　“不关你的事，退下。”顾锦瑶合上了眼睛，不再看她。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是君子，但在楼奕面前，他还真不想当个小人。

　　楼奕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直到她匆匆的脚步声消失，顾锦瑶这才睁开眼睛，心里憋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这个楼奕，在他面前总是逃得飞快，若给她脚下安两只轮子，她能溜出火星子来。

　　顾锦瑶抹了把脸，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道：“奉茶。”

　　脚步声轻轻响过，一道身影带着香桃的甜香气走了进来。

　　顾锦瑶抬眸看去，只见丹阳穿了一身薄纱衣，捧着一盏茶，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九哥，我来服侍你吧。”

　　“你是想死？”顾锦瑶嘴角抿了抿，毫不客气地问道。

　　“九哥干吗总这么凶，你我开春就要大婚，早晚要当夫妻……”丹阳笑音未落，身后出现了两名暗卫，毫不客气地将她双臂扭到身后，摁到了冰凉的地砖上。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丹阳的脸涨得通红，还没骂完，嘴被侍卫毫不留情地堵了起来。

　　“捆好了，送去长公主那里，让她看看教出来的好女儿。”顾锦瑶冷声道。

第32章你很强壮

　　楼奕找到院中管事太监，挑了间离顾锦瑶房间近一点的，住了进去。

　　管事太监头一回见她，因她是顾锦瑶亲自带来的人，也不敢怠慢，立马让人把房间里的被褥和茶具换了套新的。

　　楼奕道完谢，打了盆水躲在房间里擦洗。本来是想去打热水的，但见所有人都因为顾锦瑶发火一事战战兢兢地守在浴殿外面，于是就去端了盆冷水回来。

　　顾锦瑶为人还不错，所以她也不想多事，总找他提要求。

　　帕子浸在铜盆里，冰冷的水冻得她打了几个哆嗦。除去衣服时就更冷了，她一边打着哆嗦，一边抓着帕子在身上胡乱地擦洗，没几下她就忍不住连接了好几个喷嚏。

　　砰砰……

　　门敲响了。

　　她赶紧放下帕子，匆匆穿上衣服过去开门。

　　顾锦瑶站在门口，手里托着一丸药。他朝房里那盆冷水看了一眼，把药递了过来。

　　“吃了，解药。”

　　“什么解药？”她怔了一下。

　　“糕点的。”顾锦瑶顿了顿，脸上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意：“怎么，你还想本王来给你解毒？”

　　这话说得……

　　他怎么就做不得她的解药了？

　　而且她根本就没事，糕点她已经吐出来了，又喝了浓茶，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就算有药效，现在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多谢王爷，不必了。”她福福身子，准备关门。

　　“吃掉。”顾锦瑶抓住她的手，把药放进她的手心，冷着脸说道：“冷水无用。”

　　原来他以为她用冷水是为了克制桃香药。

　　“不是的，我只是想洗洗。”楼奕赶紧解释道。

　　“冷水洗身子？”顾锦瑶看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很好，你很强壮。”

　　“还行……”楼奕硬着头皮回他。

　　他真是白操心！顾锦瑶猛地握住拳，药丸在他的掌心被捏成了一团烂泥。

　　“爱冻就冻。”他小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楼奕越想越迷糊，从花园遇上他起，她真的挨了他好多骂了，真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气性。

　　过了会儿，管事太监带着几个婢女，拎来了两个大炭炉子。

　　炭火烧得旺旺的，屋里的气温一下就升了上来。她坐碳炉前捧着绣箩，准备做几双厚实的护膝。王府里派发的袜子有点薄，她寻思做几双可以卖钱。正好白天做布狗子和长手套拆了一件衣服，剩下的裁成棉褂子，再多出来的全做护膝。

　　烛火摇摇，她坐在炭炉前，安安静静地缝衣服。

　　顾锦瑶起夜时，对面的屋子还亮着烛火，她的影子映在窗上，随着拉扯绣线的动作，不时晃动几下。他突然想到了白天被他丢掉的那支钗，又有些后悔，那枝玉钗真的很适合她，是喜鹊衔珠，喜鹊尾巴上还镶了三枚白玉，又素净又贵气。

　　站在窗口看了会，他穿好衣服，拿了盏琉璃灯笼，独自往花园走去。找了好一会，只见许康宁拎着一只灯笼喜气洋洋地走过来了。

　　“这么晚你乱逛什么？”他停下脚步，盯着许康宁问道。

　　“王爷。”许康宁看清是他，笑嘻嘻地行了个礼：“师父让我子时去花园里采月下梅花蕊，给五公主入药所用。”

　　顾锦瑶的视线落在许康宁的手上，他戴了副长长的手套，一直箍到手肘处，连手带胳膊都包得严严实实的。

　　“去吧。”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在园子转了两圈，也没发现他丢掉的那支钗。早知道他就忍忍脾气，不丢了。今日送进府里来的东西不知有多少，偏偏他第一眼看到这钗就感觉很衬她，其余那些黄金珊瑚，在这支钗前面都黯然失色。

　　罢了，下回再遇上这般好看的，再拿回来给她吧。

　　这念头闪过脑海，他又拧起了眉。

　　顾锦瑶，你在干什么！半夜里不睡，跑来找钗，还想着再给她弄一支回来。她都不想嫁你，人家不作妾。

　　他在月色里怔然站了一会，转身往回走去。

　　从楼奕房间路过时，只见那盏灯摇了一下，灭了。定是楼奕发现他在院中，慌忙吹了灯。她总是这样，看到他就想化身兔子，化身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