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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娘说完这个好消息,转身出了门,她打算去扯块布,给江宓儿做身新衣服。
一个月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约定相亲的日子。
一大清早,江宓儿换上江大娘新做的衣服,将那一头黑发梳成麻花辫。
天还蒙蒙亮,他们一家就坐上了老葛头家的驴车,要去镇上和相亲对象见面。
一路颠簸,直到景色由农田变成房屋,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镇子上。
在老葛头的带领下,江宓儿搀扶着蹒跚的江大娘进了约定好的国营饭店。
一进门,江宓儿便感觉到几道精光一样的视线,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透。
她目光往前,这才看到靠窗的饭桌上,坐着相亲对象这一大家子人。
一见到江宓儿,相亲对象的母亲就高兴地迎上来。
“哎呦,这就是宓儿吧,长得真真标志。”
她拉住江宓儿的手,又是捏又是握的,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娶回家里去。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江宓儿无从招架,她硬着头皮,被男人母亲拉到饭桌前坐下。
这时,江宓儿才终于和眼前的相亲对象四目相对。
男人又黑又瘦,满脸长着密密麻麻的麻子,看江宓儿的眼神色眯眯的。
看得江宓儿心里“咯噔”一声,心里瞬间涌上些不好的感觉。
“宓儿!”老葛头兴高采烈介绍着,“这是春生。”
江宓儿怔怔地点了点头。
春生妈兴奋地招呼着点菜,笑着对江宓儿说:“这饭店你们肯定没吃过,不用客气,想吃啥吃啥。”
她话虽这么说,可最后却这个不好那个吃了上火的,桌上只端上来可怜巴巴的两个菜。
一大桌子人,围着这两菜狼吞虎咽。
见完面后,老葛头一个劲地说:“宓儿妈,宓儿爹,春生家对宓儿满意极了,这小伙有个好单位,家庭也好,我看不错。”
还没等人说话,他就自顾自说着:“我看了,这个月底就是黄道吉日,把事办了,我去和春生说,明天就让他们家来过礼!”
第16章
江大爷虽然不满这小伙子的长相,却想着有个好单位,宓儿嫁过去定不会吃亏。
可江大娘却满面犹疑。
她伸手摸了摸江宓儿白皙的脸蛋,想到沈春生那张满是麻子的脸,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
可又不敢再老葛头面前直接表现出来,怕得罪,便只说:“老葛头啊,我和宓儿她爹回去商量商量,明早再给你答复。”
老葛头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你们还需要商量啥?这小伙,镇上的,还是在饭店工作,多体面。”
他说着上下打量了宓儿一家几眼,轻蔑地说道:“他家的春生,那是多少镇上姑娘想嫁都嫁不到的,宓儿嫁他那是你们老江家烧高香了。”
老葛头拿出烟斗狠狠啄了几口,继续喋喋不休。
“你看看这镇子上,抬脚泥巴都见不着,他们家不嫌弃宓儿是农村的,你们怎么回事?”
老葛头这一番话连踩带贬,惹得江大娘心里老大的不快,宓儿可是她心里一块宝。
当年江大娘和江大爷结婚十多年也没个孩子,后来夫妻两个是到处求爷爷拜奶奶,又是找人驱邪又是喝偏方苦药,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才有了江宓儿。
如今听老葛头这样说,自然火气上涌,也不怕得罪了,机关枪似的:“我们宓儿怎么了?长得跟多花似的,你看看那个春生,满脸麻子鼻孔朝天,哪哪都不般配!”
“宓儿妈,你这意思,春生配不上宓儿咯?”
江大娘昂首挺胸:“那是当然,配不上。”
“你意思是这门亲事就算了?”
“算了,要让宓儿嫁给个麻子,我先跳河死了算了。”
她说着,拉着江宓儿抬腿就走,江大爷是个听老婆话的,连忙跟上去。
老葛头见状气得扯着嗓门在后面大喊:“没见识的玩意儿,活该一辈子都是泥腿子,错过了这好人家,看你们家这朵花能配个什么牛粪,呸!咒你们宓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江大娘听得心里窝火,转过头还想接着吵,却被江宓儿拉住:“妈,不用理会他。”
江大娘鼻子一酸:“宓儿,你放心,我和你爹一定给你寻户好人家。”
宓儿则森*晚*整*理安慰道:“没关系的妈,嫁不出去,我就一辈子陪着你和爹……”
得罪了老葛头,没了驴车回家,一家人只能走路回去。
江大娘腿脚不便,走不了远路。
一家子就这样走走停停,太阳落山了还未到家。
三人坐在路边一个大石块上休息时刻,打算看过往有没有驴车回村子,能让他们一家三口搭搭便车。
等了一会儿,也是运气好,居然听到汽车咔咔作响。
江宓儿一抬眼,看到道路尽头卷着尘土驶来一辆大皮卡。
还不等她上前拦车,那皮卡竟然在三人身侧停下。
车窗摇下来,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军人。
他笑容满面询问道:“大爷,打听个事,请问芦苇村怎么走?”
江宓儿一听芦苇村,立刻起身来。
“芦苇村,那是我们村子啊。”
“太好了,”那年轻士兵很是高兴,“问了一路,终于有人知道怎么走了,能不能麻烦给我们指个路,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村子里。”
江宓儿眼珠一转:“正好我们也要回去,我娘年纪大了走不动,能否行行好,搭我们一程?”
年轻士兵稍显为难,转脸过去请示:“徐团长……”
第17章
皮卡后座的阴影里,坐着一个身穿军装气质凛然的男人。
刚结束一天一夜的搜救工作,现在又马不停蹄来了芦苇村。
这个处在大河江下游的村落,年年被洪水所扰,民众苦不堪言。
因此这次,上面专程派了一个团的士兵前来援修水利。
此时此刻,男人被士兵叫醒,粗粝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有什么事?”
士兵将事情粗略一说,那男人点了点头,薄唇轻微地动动。
“军民一家亲,顺路的事,叫他们上来吧。”
大石块旁,江宓儿还在焦心地等着士兵答复。
马上天黑了,昏暗阴沉,这荒郊野岭的,什么情况都有可能遇上,他们必须要早些回家。
心里悬着,害怕后面的人不给他们搭车,却没想到,士兵问完之后跳下车来。
他打开皮卡后座:“你们上来吧。”
江家人一听,脸上都露出笑颜。
江宓儿搀扶着江大娘和江大娘先上了车,待他们坐稳之后,江宓儿最后才上来。
后排挤了四个人,最里面的男人呼吸沉重,像是个大人物。
阴暗昏沉的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车灯往前,照亮回家的路。
一家子心都悬着,不敢开口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引得人不快。
前方士兵开着车,很快遇上一个难以抉择的分叉路口。
他稍微停下来,扭头询问:“该往左还是往右?”
江宓儿身体前探,声音轻柔,如同春风微雨,润物无声。
“往右。”
这一句熟悉的语调,让最里侧正在闭眼小憩的男人在黑沉夜色中骤然睁开眼。
他深邃的目光,如利剑一样投射过来。
尘封已久的心,也像是打起了鼓,一下一下敲击着。
这声音,与他的妻子那样相似。
可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三年了。
人死又怎么可能复生,意识到这一点的徐崇瑾收回视线,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或许只是声音相似吧,这世上,声音相似之人何其多。
他看着车窗外,远处连绵的山掩藏在浓郁夜色里,心里不受控制地泛起绵密的疼。
原来,舒月已经死了三年了。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他深深吸气一声,将背脊沉入后座中,伸出手指,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军用皮卡车在黄泥路上颠簸着,没多久,便到了芦苇村里。
江家人道谢完,跳下车来,准备回家。
车再次启动,徐崇瑾往窗外随意看了眼,一个清丽的身影跳入了徐崇瑾的视线之中。
错身的瞬间,她转脸,在车灯映照下,秀美的面庞清晰无比。
徐崇瑾怔了几秒,瞳孔一缩,连忙往后看去。
可车早已往前,身后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到。
徐崇瑾疾声:“小郑,停车!”
郑士兵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脚下刹车一踩,皮卡“嘎吱”长长响了一声停下来。
“团长,发生什么事了?”
徐崇瑾拉开车门下了车,可是夜色之中,那家人已经走远了。
夜风温柔,徐崇瑾感觉自己有些魔怔。
舒月已经走了三年了,三年时间,尸骨都已经归于尘土,怎么可能会再次看见。
应该是幻觉吧。
郑士兵摔上车门走到徐崇瑾身边战战兢兢问:“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