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悠的耳根微微发烫，就连说话都有几分不自在。

“下官身上都是血，我怕污了殿下您的衣裳。”

枣红色的骏马背上，玄色金丝绣蟒紧挨着沾了鲜血月白色衣裙。

霍御行毫不在意地回道；

“无碍，一件衣裳而已，多得是。”

第28章同骑（一）

星光撒下，清风徐来。

一行人赶着马缓缓前行，气氛惬意而美好。

曲念悠渐渐放松下来，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对了，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有人放火烧了庄子，张修齐去的不是时候，正赶上大火烧得正旺的时候。”

毁灭证据最简便快捷的办法就是放一把火，所有痕迹都在火海里化成灰烬，一了百了。

“所以你们预感到我这边有危险就赶过来了？”

“宋文去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但是他回来的时候遇上了你派回来的那些官差的尸体。”

曲念悠大致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来了这里；

“所以那些壮汉、婆子和官差，都死了？”

“嗯，都死了。”

“好一个杀人灭口。”

正在此时，跑在最前头的马儿嘶鸣一声。

马蹄止步不前，紧接着众人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经过方才在庄子上的厮杀，众人都怕背后之人还有后手。

警惕性陡然增高，官差们纷纷拔出剑准备迎敌。

拥住曲念悠腰肢的力道更紧了几分，霍御行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

“一会儿你只管保护好自己。”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曲念悠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处传来的心跳声。

这般亲昵的举动让曲念悠有几分不自在。

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煊王殿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了？

还真是让人不适应啊。

待马蹄声走近，前边的官差借着火把的光亮认出了来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大喊一声；

“不必惊慌，是梁成圆！”

梁成圆被曲念悠派去给钟氏夫妇送信，眼下正带着济慈院的帮手赶了过来。

冯瑜良下令将这些女孩子带回大理寺保护起来，不必去济慈院了。

虽说梁成圆此行白跑一趟，但好歹也算是逃过一劫，保住了一条命。

曲念悠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梳理了一遍；

“殿下，此事绝不是仅凭三个商人就可以做到的。”

蒋全、朱有德、钱万贯三人凭借赌坊囚禁那些女孩不假。

就算凭他们三人之力能将此事做得悄无声息，可今日几个庄子纷纷起火，又派这么多黑衣人欲杀光这些女孩灭口绝不是这三个商人家眷的手笔。

若是蒋、朱、钱三人不死，他们借赌坊设局坑害赌徒、收拢姿色超凡的妙龄少女将其囚禁做暗妓一事或许永远也不会败露。

霍御行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闻着她绸缎般的发丝传来的清香，心里莫名的满足。

他也不曾意识到自己此时眼角眉梢饱含的笑意；

“嗯，这些死士也不是普通人就能豢养得起的。”

能在长安城天子脚下训练大批的死士，不仅需要大量的银钱，更需要非凡的势力，这些绝不是一般商贾之家可以做到的。

走到与宋文分开的那条岔路口时，曲念悠才明白之前张修齐说的一路尸体是什么意思。

惨白的月光照着被曲念悠先前遣回的官差以及壮汉、婆子们横七竖八的尸体。

狰狞的血口子在惨白的月光下更添了几分惊悚。

饶是有如此多的官差在旁，女孩们还是被吓得花容失色，不由得惊呼出声。

依照尸体的位置，壮汉和婆子似乎是挣扎着逃跑了后又被追上，个个均是一刀毙命。

曲念悠点了一遍尸体，先前派下来的人一个不差地都躺在这儿了：

“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第29章同骑（二）

如此惨状，让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想着就是出门办个普通的差事，没想到竟然会死这么多人。

曲念悠带来的二十多名官差就剩下了梁成圆一个。

启顺帝正值壮年又励精图治，长安城守卫森严，治下虽常有命案发生，但是如此骇人听闻的，还是近几年头一遭。

大理寺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么惨重的伤亡了。

墨蓝色的夜空星星闪耀，夏虫在路两旁的草丛里窸窸窣窣，马蹄声哒哒作响。

官差们死了同僚心情沉重。

女孩们刚逃脱魔掌对未来忐忑不安。

一路上安静地出奇。

曲念悠的眼皮渐渐耷拉下来，头也渐渐栽了下去。

霍御行察觉怀里的人有些犯困，轻声说；

“进城还得一多个时辰，你先睡会儿。”

曲念悠平日里作息规律，此刻早已到了入眠的时辰。

更何况今日奔波了一天又大干了一场，她实在是太累了。

听到这句话便放心大胆地打起盹儿来。

左右他堂堂一个王爷，同行的还有这么多人，他总不能趁自己睡着的时候图谋不轨吧。

看着少女渐渐合上的眼眸，霍御行拉了拉住缰绳，将马赶得更慢了些。

跟在后头的官差看到煊王殿下的马慢了下来，也默默将自己的马缰拉了拉。

除了张修齐这个不怕死的，可没有人敢越过煊王殿下的马去。

昏昏欲睡的曲念悠一个激灵，头栽了下去又本能地移了回来。

霍御行被她这小迷糊的举动逗得笑了笑，随即单手环住她的腰肢将人一个转身侧放在马背上。

曲念悠被惊醒，睡眼惺忪，声音里带了几分困觉的酥软，喊了声“殿下”，又沉沉睡去。

睡梦中她怕自己掉下马去，就紧紧挨着一个结实的胸膛。

霍御行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环住她的腰肢顺便拉着马缰。

曲念悠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白皙的皮肤看不到一点瑕疵，细密的眼帘轻轻合上，薄唇轻抿。

她睡着的时候不如醒着那般娇俏活泼，睡颜安静而美好。

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情以后，还能睡得这般安稳。

这世间，怕是也只有她一人了。

“呦，睡着了？”

张修齐打马跟了上来，见霍御行痴汉似的望着怀里的女子，歪着身子凑过脑袋轻声问；

“殿下，你累不累？要不……我替会儿你？”

霍御行给了张修齐一个冷冷的眼神，意思是让他快滚开。

可他张修齐什么时候会看眼色了，赶着马赖在他二人身边就是不走。

“乘风。”

乘风收到自己殿下的召唤，当即会意，赶着马将张修齐撵开。

乘风撵一次，张修齐跟过来一次。

两人就这么“你撵我跟，你再撵我再跟”了一路。

一行人慢慢悠悠到城门前时已经是午夜以后了，城门早就下了钥。

乘风拿着煊王府的腰牌叫开了城门，一行人才得以进城，而不至于落得个在城外过夜。

曲念悠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可是眼皮实在是太沉了，无论怎么使劲儿都睁不开。

算了，不挣扎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冯大人，剩下的事情就有劳你了，本王先送骆小姐回府。”

冯瑜良点了点头；

“那下官就不送殿下了。”

冯瑜良是大理寺卿，霍御行是大理寺少卿。

照理来说冯瑜良不必自称下官，可是冯瑜良清楚地知道诸位皇子只是暂时被皇上分配在朝廷各部历练。

无论何时何地，他们永远都是皇家子弟。

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就可以拿乔的。

一天的功夫，长安城死了这么多人，带回来的这些女孩也得安置，冯瑜良作为大理寺的主官，今夜还有得忙呢。

霍御行骑在马上抱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