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时候张天齐绝情冰冷的面容，而从小陶口中透露的，那些张天齐似乎在意她的只言片语又像一根若有若无的丝线，把吴美君的心神牵着往回走。

　　吴美君靠在门口，脊背沿着门框，身体缓缓滑落。

　　这些日子被她刻意压抑的情绪统统在这一刻爆发，以更猛烈的方式吞噬了她。她蹲在门口，用双臂紧紧环绕抱着自己，脑子空白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自己的身体都快要被寒意冷透以后，她才被小陶的的声音唤回现实。

　　“你大冷天的干嘛在外面蹲着？”

　　小陶温热的手掌摸上吴美君的脸，吴美君缓缓抬眼，有几分呆滞地眨眨眼睛，貌似还认不出来面前的人就是自己最好的姐妹。

　　小陶感觉自己手掌摸了一手的湿，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抽出纸巾给吴美君擦干眼泪，强行把她拽起来，“先去我车里吧。”

　　吴美君跟着小陶麻木地往前走，走到附近的停车场，上了她的车。

　　车内的暖气开得充足，吴美君冷透的四肢被暖意一点点浸润，可她的脑子仍然是木木的，说不出来什么话。

　　小陶看了她半晌，见到吴美君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本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也消了，略带无奈地问：“你要跟我说说你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吗？”

　　说罢，她从车内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吴美君。

　　吴美君接过，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等大半瓶水都进肚子了，溃散的眼神才有了焦距。

　　“我从公寓搬出来了，现在在做插花培训，就住这里，最近跟一个男人交往，纯肉体关系。”

　　短短一句话，把小陶震得半天合不拢嘴：“吴美君......你够可以的啊。”

　　吴美君低声说：“我不想再为任何一个男人流眼泪了。”

　　“那张天齐那边......”小陶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说，“他好像还挺念着你的。”

　　“我不知道。”

　　尽管被暖气吹着，吴美君还是觉得有些冷，裹紧了衣服。

　　“你现在这样，”小陶上下打量了下她，“还不如回去，跟他凑合凑合，别搞的自己好像只能吃得起饭一样啊。”

　　尽管她知道小陶是为她着想他，但小陶上下打量的目光还是让吴美君感觉十分难受。

　　“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吴美君含糊地说，“再说吧。”

　　“这样叫好吗？”小陶气不打一处来，刚熄下去的怒火重新被吴美君这副驼鸟样点燃，“你还拿我当朋友吗？分手了不跟我说一声，自己跑出来在外面找工作，你好歹来找我啊？我家里是没有房间给你住，供你吃供你喝一段时间吗？”

　　吴美君猛地抬头，嘴唇发白，颤抖着，微弱地反抗：“别.......”

　　小陶却压根没有熄火的意思：“吴美君！你糊涂不糊涂？跟了张天齐这种人，你就好好图钱，图什么爱？你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你值得吗？”

　　吴美君的声音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别说了！”

　　“我偏要说！”小陶正气在头上，同样不甘示弱，“我劝过你那么多回了，你听过吗？你但凡听一次你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吗？”

　　“我叫你别说了！”

　　吴美君冲她吼。

　　小陶的脸从红到白，她直勾勾盯着吴美君半晌，脸上气愤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去，最终冷笑：“好，嫌我管太多了是吧。”

　　吴美君被小陶这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刺得抬不起头，气势弱了点：“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从我车上下去，从今天开始，你的事我不会管一点，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吴美君垂头，过了许久，她一言不发地拉开车门，下了车。

　　小陶的车很快从她身边开走。

　　吴美君双手环抱着自己，挪开冷僵的脚，一步步往清辉堂走去。

　　你不仅把自己的爱情搞砸了，还把自己的友情搞砸了。

　　她的内心有个声音浮起来。

　　可吴美君什么感觉都没有，她的灵魂仿佛已经飘在了半空，冷冷地俯瞰着她在寒风中行走的样子，毫无感情。

　　你为什么活成了这个样子呢？

　　那个声音继续对吴美君说。

　　她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回清辉堂，怎么回到那个小阁楼了的，又是怎样躺在床上，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了的。

　　她为了省几十块钱，还没买床垫，阁楼的床板又冷又硬，硌得人很难受，吴美君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回到了小的时候打地铺睡地上的生活。

　　因为她是女孩，身子骨已经长开了，不适合跟弟弟和父亲继续睡在一起，可是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所以母亲只好给她用帘子拉了一块地方出来。

　　那时家里正值秋收，忙碌得很，谁都没有注意到吴美君没有床，她就这样在地上睡了一整个秋天，直到秋忙后，后知后觉的父母给弟弟交完了学费，才发现吴美君在帘后打了一个秋天的地铺，用剩余的钱给她买了张薄薄的床垫。

　　童年的回忆将她的苦和泪都逼了出来，吴美君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冷硬的床板硌得生疼。

　　她好想念那套小公寓柔软的床垫。

　　也想念偶尔有张天齐温暖的怀抱。

　　“跟了张天齐这种人，你就好好图钱，图什么爱？”

　　小陶的劝告在她耳边反复想响起。

　　是啊，她图他给的东西就好了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子作践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困在这昏暗的阁楼里不见天日？

　　吴美君觉得自己的身体又冷又热，冷的那部分是因为她枕着床板，热的那部分是因为贪恋着那些唾手可得的丰厚物质生活。

　　最终，她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刻的寒冷，颤抖着手摸出手机，打开手机屏幕，把张天齐从手机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放张天齐出黑名单以后的第一件事，吴美君给他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三声以后被接通。

　　电话那端传来吴美君熟悉的声音：“喂？”

　　“天齐，我们谈谈。”

　　吴美君带着哭腔跟电话那端的男人说。

十四、复合

　　离她跟张天齐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吴美君神经质地抠着咖啡杯边缘的缺口，内心的焦灼和期待反复交替，逼迫得她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好好想等等真的见到了张天齐，自己要说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不容易熬过去五分钟，张天齐到了。

　　吴美君抬头望了他一眼，看见张天齐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变化。

　　他在她面前坐下。

　　吴美君垂眸，自己洗的发白的外套袖子映入眼帘。

　　张天齐点了一杯冰美式后，也紧盯着吴美君素白的脸不放。

　　两个人双双都陷入了沉默。

　　张天齐见吴美君一直盯着自己的那杯咖啡看，并没有要跟他说话的意思，只好自己主动打破僵局。

　　“美君，你瘦了。”他用一贯那副柔情脉脉的口吻说，“最近这段时间过得不太好吧，其实我也......”

　　“没有你想的那样不好。”吴美君开口打断张天齐的话，她终于肯抬起眼看他：“除了咱俩分手这件事情让我很痛苦外，其他并没有那么不好。”

　　她默了默，才继续说：“还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

　　“美君......”张天齐恍若未闻，用那只带着劳力士手表的手紧紧握住吴美君的手，“回来我身边好不好？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连觉都tຊ睡不好。”

　　吴美君手一僵，问：“你和你老婆呢？”

　　“已经在协商离婚了，我用了些手段.....她自己婚后在外头也有人，她答应把手头上的股份卖给我，自己拿钱退出公司的运营。总之等我跟她签了离婚协议，我们就可以领证了。”

　　“之前是我不好，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做到，现在我已经处理好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矛盾了，美君，你能回到我身边吗？”

　　这是张天齐为数不多的几次服软。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唯有左手无名指处有点冰凉。

　　吴美君低头一看，见到张天齐那枚婚戒十分刺眼。

　　“你该不会也真的觉得，现在他要和我离婚，只是因为爱你？”

　　张天齐原配尖锐的反问犹在耳旁。

　　“天齐，你到底爱我什么？”

　　吴美君这句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张天齐愣了下。

　　张天齐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回答不上来任何话——已经很久没有女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了。这几年跟吴美君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没有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