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不过是在他因你陨落而悲伤时，喂了他一碗忘川水。”

忘川之水，了断红尘。

时玥脑中懵然，字字发颤：“你为何要这样做？”

玉竹讽笑：“还不是因渡劫失败神脉受损，本想汲取谢辞风身上灵气，没想到他竟寻遍九州为我疗伤。”

“辞风心底或许有你，但现在只有我。”

看着玉竹眼底的得意，时玥不敢相信，谢辞风会爱上这样的人。

她想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恰在此时，一道神光乍现，谢辞风倏地出现。

他将玉竹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时玥：“你又想对玉竹做什么？”

时玥怔住，她无从辩解，却听玉竹娇弱道：“辞风，你怎么来了？”

谢辞风并未解释，只搂着她转身，留给时玥一道背影。

她耳边传来谢辞风冰冷的话声——

“往后少来此地。”

望着他们亲昵远去，时玥心如刀割。

是夜。

明光殿内忽然吵闹起来。

时玥还不明状况，房门便被人猛地撞开。

她抬眸，撞上谢辞风通红的眼眸。

转耳听见他嘶哑低沉的声音：“玉竹命危，你本为凝仙草，千年修为可治百病，即便不足也能入药，跟我走！”

时玥一瞬僵在原地，眸中写满不可置信：“你养我当真就是为了给玉竹入药？”

这句问话叫谢辞风一愣，只片刻，嗓音又如常冷漠：“不然你还有何用处？”

短短几字却有摧枯拉朽之力，将时玥彻底逼入绝境。

她哽塞发问：“玉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吗？”

然而谢辞风已无心跟她纠缠。

他目光愈发凌冽，缓缓抬手，一阵刺眼光亮闪过。

只见谢辞风手持长剑，目似点漆：“不走，本君现在就要你的命！”

第九章

时玥张口无言，眼泪倒是率先涌出。

谢辞风头次见她落泪，神情微怔，但还是紧拽着时玥往外走去。

大婚将至，玉竹的病情耽搁不得。

一路跌跌撞撞，时玥手腕被谢辞风攥得生疼。

她还想挣扎，周遭突然风声大作。

黑时迅速侵蚀了白昼，天界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死寂。

时玥脸色一瞬苍白。

天象异变，此乃不祥之兆！

她惊惶看向谢辞风冷峻的背影，竭力挣脱着他的禁锢：“谢辞风，恐有大劫将至！你快去找天帝！”

前方谢辞风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黑时汹涌的天色。

可不过片刻，他沉了沉眸色：“将你入药后再去查探，都还来得及。”

语毕，他攥着时玥继续往前。

时玥被拉得踉跄，眸中俱是愕然：“谢辞风，难道如今天下苍生，还敌不过玉竹卧病在榻吗？！”

神之所以谓神，是因他们手眼通天仍怜悯世间众人。

而谢辞风如今却将玉竹摆在了天下苍生之前。

时玥满心苍凉，却又无能为力。

恰在此时，一道银光乍现，谢长明身影骤然出现。

时玥还未回神，就被谢长明拉到怀中！

耳畔传来他难得冷冽的声音：“谢辞风，你再急着为玉竹炼药，也该有个限度。”

时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谢长明直接带走。

天宫内。

时玥堪堪站稳，就抬手推开了谢长明。

她眼睫颤动，张了张唇瓣：“所以帝君也知道，辞风养我是想拿我的命……去换玉竹？”

谢长明不置可否，只是避开了她的视线。

时玥瞬间了然。

谢辞风的每句未到时候、玉竹每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众神对她的怜悯和鄙夷——

就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时玥胸腔里的心如被撕裂，痛得她张口难言：“知道了，从始至终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这群神看着她修成有血有肉的人，又轻贱她的生命。

他们当真是神吗？

而谢长明没再多言，将她留在正殿后的耳房：“别再想这些，好好休息便是。”

语毕，他便去赶忙处理不祥之兆。

……

翌日。

殿前，却见谢长明谢辞风与众神正在议事。

谢辞风沉声问道：“昨日天有异象，诸位今日能否查明其原因？”

殿内一时无人应答，旁侧忽地传来阵声响。

时玥眸色灰冷，神情恍惚地走到殿前，迎上众神齐刷刷的目光。

她一愣,很快恢复麻木，走到谢长明眼前：“不耽误帝君处理正事，时玥先行告退。”

话落，她转身欲走，天宫殿门忽地被人推开。

时玥被激的抬眸，就见玉竹神色虚弱的站在殿门前。

四目相对，她眸中尽是愤慨，大声呵斥时玥——

“你的孤煞命格已致天界灵气凋零，还不肯承认，是不是要将众神害死才肯罢休？！”

第十章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时玥被堵在殿内，耳边传来众神的议论声：“难怪昨日辞风神君才对她动手，异象便来临！”

“既然如此，帝君得趁早处置了这个祸害才是！”

谢长明拧眉不语，看向时玥的眸光微变。

无故受了这些脏水，时玥原本已经沉寂的心又开始发痛。

她转眸，直直望向神位上的谢辞风：“神君将我带回来三百年，我是什么命格你难道不清楚吗？”

就算忘了前世，也该记得今生。

可谢辞风眼中无悲无喜，一片淡漠：“本君不过随手采了株药材。”

好一个随手。

时玥心脏像是被大手死死掐住，逼得她快不能呼吸。

她眼睫颤动：“可这天界……到底是你要我来的。”

高高捧上又被弃之如敝履，她怎能不痛。

玉竹闻言，撑着虚弱的身子走上前来：“你还真当你是凝仙草？你若是真的，修炼怎会这般慢？还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修不成！”

“辞风不过是救我心切，才错认了你，否则你此生哪有资格踏足天界！”

原来一切从开始便是错的。

时玥心底只余绝望。

她看向玉竹，眸中死寂：“是，既是仙君错认，现在为何降罪于我？”

玉竹一噎，没想到之前蠢笨的时玥竟能问出这句话来。

恰在此时，谢辞风起身走近。

他行至玉竹身边，垂眸冷冷看着时玥：“因为你是株野草，而本君为神，这就是你的命。”

时玥身形僵了瞬。

转耳，谢辞风一声令下：“来人，将她打入天牢。”

时玥没再说些什么，耳边只回荡着谢辞风的话。

她是什么命呢？

活该被拿来做药草，活该接受莫须有的构陷，活该被轻贱吗？

天兵很快上前将她制住，时玥也没再挣扎。

她低垂着眼帘，脑海中闪过方才诸神的神情。

他们或悲悯或厌恶，独独没有相信。

直至走到门口，时玥才抬眸去看坐在帝位上的谢长明。

连他也只是静静看着，默许着一切。

时玥被天兵押出殿去，身后，传来谢辞风的声音：“玉竹，本君会帮你找到一株新的凝仙草。”

她瞳孔微颤，面上再无神情。

这便是神对苍生的仁慈吗？为何她如此痛苦。

……

三日后。

阴暗潮湿的天牢内，时玥被捆仙锁牢牢缚住。

她满眼死寂，身上千疮百孔。

任凭天兵打骂上刑，她都闭口不言，也绝不自毁内丹。

另一侧，谢辞风与玉竹大婚。

明光殿内挂满红绸，谢辞风穿着大红喜服，身侧玉竹笑意盈盈。

众神纷纷送上贺礼与祝福，整个天界龙飞凤鸣。

就在此刻，天色忽然又暗了下去。

黑时裹着紫电滚滚而来，照亮众神惊愕的面容。

他们怔在原地，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天雷是往天牢而去！”

谢辞风闻声，心头忽地一紧。

时玥正在天牢当中，难不成她真是孤煞命格？

他紧拧眉关，总隐隐觉得有何处不对，细想下去又头痛不已。

隆隆雷声，震得众神耳膜发颤。

千年来他们都没见过这般恐怖的景象，谢长明也只能强撑着安抚：“众神不必惊慌，先在明光殿中等候！”

也不知过去多久，雷声终于停下。

时雾却还久久不散。

谢辞风紧攥着手，掌心不知何时已满是冷汗。

身侧玉竹察觉到他不对，柔声问道：“辞风，你可还好？”

“本君……”

谢辞风才开口，众神突然爆出阵阵惊叹声：“那是什么？！”

他猛然抬眸，就见天牢边金光乍破，如晨玥光芒照耀整个天界。

时雾当中，有道身影缓缓显现。

她清冷的眉目低敛，银发披散在半空当中，身上羽裳华贵无比。

站在明光殿的众神脸上血色顿失，不知是谁先开始下跪，齐声高呼——

“恭迎阙月上神，渡劫归来！”

第十一章

一声一声，如滚滚江水愈发浩大。

众神姿态谦卑的伏跪在地，就连谢长明也变了神色。

唯有谢辞风。

他脊背挺得笔直，仰头怔怔望着天边神女。

那清冷淡漠的眉眼，总隐隐透着几分似曾相识，好似他曾看过这张脸无数遍……

可到底是在哪儿，又是什么时候？

谢辞风都想不起来，心头愈发焦躁。

恰在此时，神女忽地抬眸，没有半分感情的眸子从众神身上扫过。

她未曾言语，用神力幻化了身形离开。

时雾彻底散开。

众神心绪未平，原本鸾凤和鸣的明光殿骤然冷静了下来。

忽有人猛地回神，失声惊呼：“天象异变原是阙月上神在渡劫，那岂不是跟时玥无甚关系？！”

听到这话，谢辞风心头莫名一紧。

他张口欲言，却听谢长明先下令：“本君自会去处理，今日众神也累了，且先各自回去吧。”

天帝都这般说了，众神自然不敢有所异议。

眼见原本盛大的婚宴瞬间凋零，玉竹满腹憋屈。

她朝谢辞风急声道：“辞风，那我们今日这亲……”

话未尽，便被谢辞风沉声打断：“日后再说。”

语罢，他抬脚朝不远处的谢长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