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与天涯(杜瑞通)免费小说-杜瑞通(白马与天涯)最新章节完整版阅读
钱她取了几百块钱,作为她和孩子的生活费,然后她把那张卡小心地贴身放好。
一直等了将近三个月,汪庆强才终于在一个夜里给她打来了电话。电话里,他说,自己明天就会回去,让苗春花在家里等着他。苗春花欢天喜地地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做了一桌子菜,到了第二天的傍晚,终于有人敲门,她飞奔着过去开门,看见了瘦了一大圈的汪庆强。
“是不是很累?”苗春花心疼地摸着他的脸,“你刚才都没怎么吃饭。”他们并排坐在床上,背靠着墙。吃饭的时候苗春花注意到凡是肉菜他都没怎么动,只是随便扒拉了几口素菜,“你是不是病了?肠胃不舒服?”
汪庆强没接她的话,“以后不用回奇风山了。”他说,“白马书斋不办了。”
“真的?”苗春花高兴地坐直,看着汪庆强的脸,“那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不走了。”汪庆强说,“但是我也不想在这里长待。咱们得换个别的地方住。”
“为什么?”苗春花说,“这房子不是你的吗?虽然小,但是挺好的,干嘛还搬?”
“换个地方吧。”汪庆强说,“毕竟你也在这住了一阵子了,我也怕被人盯上。咱们俩去外地,去没人认识咱们的地方。”
苗春花还想再说什么,但她就着灯看见汪庆强坚定不移的表情,最终也只能同意。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带着孩子离开了。
他们到了离翔原很远的田秋市,汪庆强在建筑工地找了个活,还用自己在白马书斋时赚到的钱帮苗春花盘了一个小卖部,日子平淡地过了两年,在tຊ外人看来,他们就是平凡的一家三口。直到那一年的冬天,孩子得了肺炎,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差点没救回来。打那开始,孩子就频繁地生病,几乎每年都得至少住一次院,到了冬天和换季的时候,就更是难熬。在某次孩子住院的时候,汪庆强第一次知道了儿子的血型是B型。他知道自己是A型血,苗春花也是A型。他也自然知道,两个A型血的人是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的。
他站在医院散发着消毒水的走廊里,怅然所失了一会,自从知道苗春花被苗光耀的债主强暴过后,他的心里就埋下过这种担心,他想找到那个王八蛋,然后亲手宰了他。可直到苗光耀被自己打死,他也没能问出来那人的真实身份。苗光耀死后,那人也像鬼一样地消失了,他本想,只要肉铺还在,那人肯定还会再来偷腥,可谁想到后来肉铺里出了事,这条线也算是断了。
现在孩子自己养着,也叫自己爹,那自己就是这孩子的爹。什么血缘不血缘的,经过白马书斋那一遭,他早就看淡了。
就是亲爹亲妈,明明知道白马书斋是什么样的地方,不照样把孩子送进去,就是为了让自己出口气,凭什么我生了你养了你,你却不听我的话。我对你好,你就得领情,就得听我的,否则,你就是不孝。
这不是爱,这叫放债。
而那些学员提起自己的债主们,哪一个不是咬牙切齿?如果这就是血缘,那这血缘就成了原罪。逃不开,躲不掉,就算是死了,被人挖出来,一化验,还是能够连上。
想到这,他甚至有点开始庆幸这孩子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了,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会被所谓的血缘而绑架。他对这孩子的付出,完全是心甘情愿,是白给的,不图回报的。他就是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爱一回。自己已经在黑暗世界里打滚已久,觉得自己早就脱了人皮,成了夜里的鬼,可在某些疏忽而过的瞬间,他也会痛苦,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在镜子的那一边,有着曾经是懵懂少年的自己投来的审视的目光,那个时候,爸爸刚刚坐牢,自己和妈妈相依为命,生活虽苦,可他的心里还有着正直和希望的火花,他要好好活。
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镜子,再睁眼,他就看到余光里,摆在厨房案台上的刀,想起在那之后自己做过的事,想着想着就想给自己也来上一下。苗春花看到他的神色不对,什么也没说,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
“孩子醒了。”她说,“你去看看他吧。”她的口气像个真正的温柔的母亲了。
他走到孩子的床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孩子时的样子,他抱起他,闻到他身上的香味,摸到他嫩嫩的小手时,就觉得自己被拯救,被净化。觉得上天又给了自己一次活下去的机会。他得彻底忘记自己的前半生,下半辈子就为了这孩子而活。
因为这孩子带给自己的已经足够的多,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孩子长到六岁的时候,苗春花被查出来乳腺癌。两边的乳房都割了,也进行了好几个疗程的化疗,可人还是一天天地衰弱下去。汪庆强开始变得迷信,动不动就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老天爷让苗春花再多活几年,可每次抽的签都是下签,解签的人说,如果想要转运,就得故地重游。话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意思要施主自己去参透。
他带着签文回到家,问苗春花想不想回春溪。苗春花笑了,艰难地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孩子在学校里上课,家里就他们两个人。苗春花说,“这么多年了,真的谢谢你。”
汪庆强笑了,“干嘛说这个。”
苗春花摇了摇头,“我必须得说。我知道你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他本来是不应该被生下来的。可我不信,偏想赌一赌,可是,我输了。”她叹了口气,“如果我身体好了,我真的还想再给你生一个孩子。”
“别瞎想了,有他就够了。”
一滴眼泪顺着苗春花的脸落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个好爹。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对得起你的好。只是我每次一想到他是那个人的种,我就恨。”
“别想那么多了,该吃药了。”他扶着她,艰难地坐起来。
“你放心,我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你信我。”
苗春花点点头,她当然信。
汪庆强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儿子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越来越多,头等大事就是要为孩子买房子。他手头的现钱不够,翻箱倒柜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张白马书斋的传单。
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苗春花在什么时候收起来的。想赶紧把那东西扔掉,可这传单却让他有了某种灵感。他想起了曾经和自己一起在山间穿行过的四个人。他试着找了找,很快就打听出那家姓刘的人家的信息。
他又回了一趟奇风山,在那颗树下挖出一个铁质的饼干盒,饼干盒里是被他用层层塑料袋小心包裹好的一沓照片。他想起了自己正式离开奇风山那天曾经来过这里,他对埋在树下的师傅的骨灰说,“你要帮我镇住在这里发生过的事,这是你欠我的,如果没有你,我绝对不会变成这样,站在这里。”
一阵风吹来,懵懂少年被风吹散,阴冷的鬼似乎又爬进了他的身体。
7.
汪庆强在水利局的传达室里等了一会,然后才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男人慢慢地朝自己走过来。
汪庆强先伸出手,“你好。”
刘志刚带着犹豫的神情跟他握了握手,“你找我有事?”他带着有点戒备的神色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您贵姓?”
“免贵姓王。”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