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祁念笑(祁寒祁念笑)全网首发小说-小说祁寒祁念笑完整版全文在线赏析
“有什么分别,”祁念笑流露出自嘲似的浅笑。“月亮高悬苍穹,而我也不得已,无休止般向高处奔逐。”
他的瞳仁有一瞬间充满迷惘。
“高处太冷了,我之所行所经,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祁念笑几乎以为她阖眸睡着了,才听得她迷迷糊糊的嘟囔声。
“高处不胜寒,”她揉了揉眼睛,“那嫦娥为何还要奔月啊……”
嫦娥奔月的典故,祁念笑自是知道。
“有许多说法。一说她被逢蒙逼迫,万般无奈下只得吞了西王母赐给后羿的不死药;一说她本就想得道升仙,私心作祟才偷食了仙药。”他顿了顿。“嫦娥吞药后,再无法留在人间,只能眼看自已越飞越高,最后飞到月亮上,被困在了广寒宫里。”
“长兄,”祁寒忽而发问。“你当年为何参军。”
祁念笑没想过她会问这个。
“是为了守一方安定,保家国太平?”
他没有应答。
“是为了建功立业,了却雄心壮志?”
他依旧没应声。
“那是为了什么呢?”她不依不饶,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祁念笑垂首思考了良久,适才抬眸回望她。
“为何参军……我初入军营时,也常常问自已。”
“身为异族,年龄尚小,无依无靠,日复一日被权势打压,看不到任何盼头……即便这样,为何还会有满腔热血。”
“后来,当我看到,因为守住了前线城池,我身后的中原得以富足安定,无数家庭避免了离散流亡之苦……才发觉,原来我也可以是个有用之人。”
“只有审视着这样的自已,我才看得到,我存在的价值。”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渐渐暗淡下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周身渐渐染上莫名的落寞与悲凉。
祁寒却坐得板正,一字一顿道:“长兄,我想学医。”
她的瞳仁清澈明亮:“不是略通皮毛,而是成为一名真真正正,堂堂正正的医者。”
“那日在街上救治那孩子,我起初忐忑不安,怕自已逞能误事……然后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运用学识挽救旁人性命,原来我也可以是个……有用的人。”
“我也想,找寻自已存在的价值。”
祁念笑的嘴角扬起了一瞬,深潭般沉寂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他喃喃自语。“无愧于已,不负初心……”
圆月明朗,银辉倾洒。
“念笑哥哥——”她忽然细声细气地唤他。
祁念笑怔然回头,只见她仰躺着,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摊开掌心伸向天空。她将手对着月亮,望着自已的手背,咯咯地笑出了声。
“我抓住月亮了。”她幼稚地合拢五指,笑颜憨甜,一双杏眼亮晶晶的。
后来,这一幕在祁念笑的脑海中,萦绕了许多年。
第19章 暗愫
“专心些。”祁念笑无可奈何地牵起嘴角,执笔杆打了下她的鼻尖。“‘闷’是‘心闷’,‘心’被困在‘门’里,怎么写成‘必’了。”
祁寒赧颜。
自从某日见过她歪七扭八的字迹,他当即看不下眼,说什么也要亲自教习她。于是每当他稍微得空,便会叫她来蔹院读书写字。
祁念笑写得一手漂亮的行楷,笔法苍劲有力,又如其人一般收敛了锋芒,隽秀柔和。起初,他会教她结构笔法,让她练写单字;等她掌握了要义后,再拿出自已翻写的兵法簿册,让她一边学兵法,一边誊抄内容。
他教给她的第一个字是“永”。
“永字有八法,”他声音低沉清润,磁性悦耳。“点为侧,侧锋峻落,势足便要收锋;横为勒,逆锋落纸,缓去急回;直笔为努,不宜过直,太挺直则木僵无力,需在直中见曲势;钩为提,驻锋提笔,使力集于笔尖一处;仰横为策,长撇为掠,出锋稍肥,力要送到;短撇为啄,快而峻利;捺笔为折,逆锋轻落,铺毫缓行,收锋重在含蓄……”
“不像字法,”祁寒细细品味他的话。“像是哲理。”
“万物寓理,理寓万物。”他不置可否。
她练字时,霸占着他一半的桌案。他就坐在她身侧,偶尔监督她功课,偶尔做些自已的事。就像这天,他铺开洁白的宣纸,怡然自得地作起画来。
挥毫落纸,水墨淋漓。
祁寒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不仅被那气势磅礴的山水画所吸引,更是被那作画之人深深吸引。她仔仔细细端详着,不由得走了神儿。
他的侧颜果真好看,这一点已无需再夸。此时此刻,他凝神专注,那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又与平时气韵大不相同;除了斯文有礼的书卷气,除了超然事外的淡然之色,更多了些狂傲,多了些明朗,直教人心向往之……
“好看吗,”他淡淡揶揄道。“我说的不是画。”
祁寒心虚地低头写字,脸颊红得烧透了。
却听得他轻笑一声,拿着笔刮了刮她的鼻尖。
“专心些,‘闷’是‘心闷’,‘心’被困在‘门’里,怎么写成‘必’了。”
祁寒定睛一看,差点没把自已蠢哭。
至元二十六年就这样匆匆过去。年底将近时,祁寒已能将一手行楷写得有模有样。
只是仍较祁念笑的苍劲笔体多有不足。
而她也另辟出一番热忱。南苑附近的厢院,早就被她“霸占”了。院子里每日咕噜咕噜地煎着草药,浓烈苦味直冲云霄,实在教人不忍临近。若是走进药房,则会被满墙医书典籍晃晕眼。
这种时候,祁寒通常显得十分不拘小节。纵她视药方胜于千金,这些纸却是洋洋洒洒满布桌上地上,得不到整洁的收纳。
显然,祁寒对研习医理的决心并非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几回天色已晚,南苑烛光摇曳,祁念笑徘徊至此,但见她手执银针,照着《灵枢经》兀自钻研。明明那么怕疼,却还要咬着牙在自已胳膊上试针。
是个倔强的人啊,祁念笑暗自感慨。
年关以过,冬去春来。枢密院的公务近来格外繁忙,但那只忙碌的兔子,似乎比在皇宫值夜数天的他看上去还要疲惫,眼下多了细微的乌青,煎药时也哈欠连天。
祁念笑只当她又是熬夜看书,没加注意。
正月后,他大多数时候都宿在枢密院,许久未归府。光是公事就已经够恼人了,早已无力分神。
直至某日。
“祁大人,”右卫副将察罕禀报道。“有位姑娘求见您,说是祁家来的,现下就在枢密院门口等着。”
祁念笑诧然皱眉,这属实在他意料之外。
“属下是否该带她进来?”察罕试探地问。
“不必了,我出去见她。”说罢,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
时隔许久再见到那小麻烦,他没想过会是在枢密院。
祁寒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双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瞧见他时,眼里全是光亮。
“来这里做什么,”他板着脸,口气责备。“军中鱼龙混杂,你一个姑娘家,胆子倒还挺大。”
祁寒听出了他言语间的不悦,支吾了半天才闷闷出声。
“长兄,今日是二月初五……你的生辰。”她有些磕磕巴巴。“我……准备了贺礼送你,可你最近都不回府……我想着,得在生辰当天,亲自交到你手上……”
祁念笑微微启唇,这回语气转为柔和,再无半点不情不愿。
“生辰……我自已都忘了,”他无奈地笑笑。“近来忙碌,不是故意不回去。”
“你要送我什么?”他笑时,眼里亦有光辉闪烁。
祁寒却扭捏起来,难为情地垂下眸子。
“有些简陋,怕你嫌弃。”她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适才鼓起勇气将掌中之物递到他面前。
那是一只朴朴素素的三角香囊,坠着流苏,样式简单,针脚杂乱,一看便知是没有刺绣功夫的人缝制出来的。
确实如她所言,很是“简陋”。
“我知长兄近来繁忙,休息不好,便在其中放了安神的香料草药,想你睡得安稳些……”她抬眸,正撞进他深沉的凝视里。
……
晚间,祁念笑伏案工作时,不知怎的念及白天之事,有些分神。
他从怀中摸出那个香囊,放在鼻尖轻嗅,略微怔然。
安神香的味道幽幽传来,带着花草的馥郁,又带着药材的清苦,余韵沁入心脾,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莫名情愫,不断萦绕盘旋。
所以先前,她总一副休息不好的模样,原是为连夜赶制这件香囊?
丑陋的作工,显然辜负了投入的精力。如此得不偿失之事,她一贯爱行。
他哑然失笑,揉了揉眉心,索性将案牍置于一旁,吹熄了灯便仰躺在了床榻上。
“长兄,生辰快乐。”他将香囊揣在怀里时,她开心地笑了。
回忆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