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昭，我只想你活下去……”

　　她带着一脸希冀与眷恋，向后退了两步，在他手指抓不到的地方停下来，腾开双手，默念法诀。

　　在一阵通天的惊涛骇浪之间，那个深藏于她元神中百年的法器，终于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缓缓显现在二人之间。

　　“求你……别犯傻……”胤昭死死捂住胸口，带着乞求的语气，泪如雨下，最终因痛苦无力颓跪到地上。

　　当她再次念起法咒，胤昭身上腾起一股灰黑色光芒，一路蜿蜒扭曲着飞旋凝聚于玄冰之中，才过少顷，胤昭体内的煞气之毒被尽数缚于这颗小小的法器中。

　　而它也由原本的银浊，变得更黯淡。

　　周遭再次陷入沉寂，玄冰重新旋回茗城体内，而她被这股冲击力撞得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胸口一阵闷痛过后，鲜血喷涌出口。

　　视线开始模糊，她隐约看到远处有暗影晃动，还能感受到一股突袭正在逼近，并冲破了天玺剑此刻极尽微弱的结界，她却再无还击之力。

　　在她意识即将陷入彻底的黑暗中时，眼前一道仿若自九天而降的光华乍亮。

　　金芒散去，那些突袭的魔兵瞬间化作灰烬。

　　胤昭一步上前迅速搂住即将倒下的茗城，抬起手掌将一股舒缓轻柔的力量推入她虚弱的身体中。

　　待光晕即止，她终于有了睁眼的力量。看着他一身华丽的鹅黄长衫在面前晃动，连同整个面容都散着微微金光，她露出欣慰笑意，想抬手去抚摸他的脸庞，却只是无力垂坠下来，陷入昏厥之中。

　　“茗城！”胤昭正一身仙气飘盈。

　　他已归位。

　　但他心中没有一丝喜悦。

　　他将她死死搂在怀里，那个柔软的身体无比冰冷，苍白的肌肤不断向外渗着冷汗，甚至在昏迷中，她依是止不住地打着寒颤。继续向她施法，却始终无济于事，唯有再次将她搂在怀里，将脸颊紧贴上她的额头，以自己的体温助她驱散寒冷。

　　他曾以为自己于她而言，或许并不重要，他也曾以为她并不会知晓煞气之毒的一切，甚至也不会为此有任何想法。

　　他还曾以为，自己只是她用以忘记神庭的一个替代品。

　　可所有的曾经以为，终究只是他以为。

　　他恨自己不能早一些明白她的心。

　　胤昭将她又搂得紧了些，心却更疼，如被万千把刀不断凌迟着。若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与她留在这里。

　　如今，她的生命已接近枯竭，倘若不能尽快破解无相玄冰，他只能永远失去她。

　　他缓缓抬头望向前方，两道金光微微飘落，上生与司禄落身于桂花树下。

　　“帝君。”二人俯身揖礼。

　　胤昭未应，而是起身将茗城抱回屋内，轻轻放到榻上。此刻她冷汗已尽，周身不再颤抖，气息也逐渐平顺，仿若只是沉沉睡着。

　　他在她额头上深深一吻，眷恋过后，为她盖上被子，轻身合门离去。

　　回到庭院中时，二人再次行礼：“恭喜帝君归位。”

　　“九重天已知晓此事了吧？”他幽幽道。

　　“是。”上生先一步回答，“帝君，神庭已现身万相幻境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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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的茗城微微扯了扯眉头，堪堪自昏迷中醒来。

　　她起身环顾明亮的屋内，四旁依旧静寂无声，唯庭院中时断时续的细微谈话声。

　　她揉了揉有些裂痛的头，脑中思绪有些混乱。

　　她依稀记得不久前，自己是开启了无相玄冰，为胤昭带走了毒气的。可就在那玄冰开启之际，她看到了许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其中之一便是天雷谷中胤昭那赤红颀长的身影，和他蹲在自己身前，唇齿开合时的冷峻目光。

　　她浑身骤寒，一丝锥痛横穿过整颗心，令她发出无声痛吟。一缕红黑的光在掌心间快速划过，她有个想撕碎那个画面的冲动。

　　庭院中的胤昭忽觉异样，屏退二人后大步冲回房内，眼见她已然醒来，脸上却带着极熟悉的淡漠，他顿然失色：“你……醒了？”

　　茗城闻声望他，眸中即刻恢复如往日的柔和，并逐生喜悦。见他四下打量屋内许久，又是疑惑：“怎么了？”

　　“你方才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他坐到榻边，不安又急切地问。

　　她轻轻摇头，端详他眉宇间的焦急。

　　“茗城，若早知你有如今的打算，我说什么也不会纵容你来这里！”

　　“你拦不住我，”轻轻靠到他肩上，那股清香依旧迷人，令她心安，“我还会用别的办法。”

　　“还是神庭了解你。”语气当即刻薄起来，“连他都知道你心思多，处处提防你，反倒是我，处处被你算计！”

　　“夫君好没道理！”她抬头看他皱成一团的五官，“我对神庭那是要命的算计，对你……那可是要保护你！”

　　她最后说了什么他并未听清，反倒是那声“夫君”，叫得他心头又痒又甜，快速将耳朵靠近她的朱唇，低声问：“你叫我什么？”

　　茗城忽地挺起身，红着脸向床榻深处挪动身体：“不记得了……”而方才靠在他肩头看到的那张侧颜，却令她又觉熟稔：“胤昭，我曾经梦到过你。”

　　在他正要展开温暖微笑，继续追问时，她的回答却令他跌入了万丈深渊。

　　“我梦到你正抱着我逃亡，身边有很多尸体，还有帝台春……”她仔细回忆细节，却未发现身旁的胤昭早已是坐立难安，惊恐失色。

　　“我还梦到神庭将他那一魄注入我元神中，还有师父……”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急切问，“胤昭，这不是梦，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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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万年前，在妖魔两界交界处的稷泽之滨，曾发生过一场天魔两界的大战。而这场令整个九重天损失惨重的战役，被天界称为圣战。

　　时任魔界之王的神庭一直野心勃勃，并不满足于仅占据魔界这一隅之地，大肆屯兵并修炼魔功数万年，企图一朝功成，颠覆乾坤。

　　同时，女祭司银烛又以修罗王之血，淬炼出一尊可收集幽冥鬼魂、制造幻境的法器——万相镜。神庭便借此祸乱其余四界，并释放大量妖灵鬼怪，致使整个苍茫大地陷入诸如洪水、地震、瘟疫、干旱等难以细数的灾祸之中。

　　一时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先天帝太渊及太乙元君瑶津为保世间太平，决定亲征魔界，但神庭的一身魔功却极其怪异强盛，其散发出的邪气所及之处，无论神尊仙君还是妖魔鬼魅，只消片刻，便会神灵具碎。

　　而太渊也未能逃过此劫。

　　这场战争最终，是以瑶津元君的化灭为代价，才得以结束。

　　至于神庭，因战中负伤，再加上尚未成熟的帝台春耗费了大半修为，亦不得不退出战场，并向天界承诺不再来犯。

　　至此，天魔两界才终归和平。

第120章 柳致知（一）

　　“我在那场圣战中……遇到了你，救了你。”胤昭结束回忆时，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晓，整个五界对那场圣战也是这般传的。难道就没什么不为人知之事？”茗城探究着问。

　　胤昭躲避着她的目光，向她近处靠了靠：“没什么不为人知之事，你的父母……皆在那场战争中牺牲了。而我救你时，你正被抱在一个倒在帝台春邪术下的仙娥怀里。”

　　见她有意要追问，他故意转移了话题：“茗城，往日你使用法术虽也会导致身体变弱，可如今……怎会如此惧寒？自祈福塔归来，你的身体……”

　　他轻轻咳了咳，逼迫自己不再去想昨夜的缠绵：“也比往日要寒凉许多……还有你是如何得来的斩魂尺？茗城……你为何要只身潜入冥界？你可知那里有多危险？你可知，再等半日，天兵便会到达，他们自然会相助于你……”

　　她看着他许久未说话。

　　来到阅茗堂已有八日，虽然他们聊过了许多彼此曾经不为人知的往事，他却始终未问及近日这诸多之事。她以为他向来是从容自若、宠辱不惊，甚至是对一切都了然于心的，如今像个孩童般惊慌失措、怅然若失，倒令她很意外。

　　“你可知……看着你去寻神庭时……我有多无助……”胤昭轻轻握住她冰凉柔软的手，“我一直以为……”

　　“我心中有他？”茗城挑着眉含笑问。

　　“与你相识许久，我却从未听你提及……”胤昭欲言又止，迟疑片刻，还是定睛看她，“提及你与神庭过去之事……”

　　茗城嫣然一笑，令胤昭如沐春风：“我们胤昭帝君也会有纠结别人过往的时候？”

　　胤昭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

　　“我与他的过往，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