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落在卫杏耳里，早已掀不起心里一点涟漪。

她平静看向穆羡知的眸底，唇角的笑意极淡：“王爷，我可以是程杏，我也或许是小花，我是石子，我是无名无姓的乞丐，我是装神弄鬼的骗子，您不是很清楚吗？”

“不……”

穆羡知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一时血腥味上涌。

他终于意识过来，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一瞬间，双眸猩红得几近滴血，他哑声纠正她。

“你是卫杏。”

第36章

实在是好笑。

在她拼命想向他证明自己是卫杏时，他讥她讽她罚她，他不信她。

可如今当她妥协，不再坚持自己是卫杏时。

他却突然来认定她是卫杏了。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卫杏这么想着，却也真的就笑了出来。

她对上穆羡知的目光，往后退开，跟他拉开了距离。

“王爷，我不是卫杏。”

她认真说。

穆羡知神色僵住，看见她平静的眸光，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失去了她，漫无边际的悔意袭来，将他的心脏狠狠揪起。

疼到失语。

而卫杏却并未对他有分毫动容。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去照顾程将军了。”

她甚至都不在他面前称程将军为爹爹。

因为他警告过她，她不配。

穆羡知眼里闪过痛惜，却只能放任她离开。

走出密室。

他处理了穆元皓的事，而之后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做。

等一切尘埃落定。

已经是三个月后，初夏之际了。

这段时间，他平内乱，做功绩，得民心，储君之位自然落在他身上。

入驻东宫，帝业将成。

筹谋多年的事，终于完成，可穆羡知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愉悦。

他的心里某处始终空落落。

原因他心知肚明。

他曾经借着公事去过许多次程府，可回回都不‘凑巧’，卫杏并不在府中，亦或是正好病了不见人。

可真实原因，穆羡知哪能不知道。

她不过就是不愿意见他罢了。

成为储君之后。

穆羡知的公事更为繁忙，同时却还有一桩大事被人提及——娶妻。

就连皇帝也借着玩笑问过他，是否对哪位世家女子有想法。

穆羡知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那抹熟悉的身影。

却并未说出来，他只道：“此事不急。”

他想等她心甘情愿重新回到他身边。

而对此，他无来由信心十足。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

还不等他空闲下来，程府的喜帖却是先送上了门。

是程永啸亲自来送的。

“太子殿下，下个月十六，还请您抽空来府上吃薄酒一杯。”

下月十六。

穆羡知思索片刻，却不知何故。

“程将军的生辰并非在下月，这府上是有何喜事？”

“是小女的订婚喜事。”

此话一出。

穆羡知脸上的笑意几乎在一瞬凝冻，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将军说什么？谁的喜宴？”

“我女儿，程杏！”程永啸丝毫未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还乐呵呵又重复了一遍。

那喜帖握在穆羡知的手里，仿若发起了烫。

他力道收紧，眼底泛起了寒意。

“不知是哪家公子要跟程小姐结亲？”

程永啸嘿嘿笑起来，显然满意至极。

“是陆大人家的独子，去年的金科状元陆盛。”

喜帖生生在穆羡知的手里掰折。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眸色沉沉只笑：“哦？陆盛？程姑娘喜欢这样的？他们何时相识了？程将军对这位陆盛的品行了解清楚吗？”

“何时相识的我倒是也不大清楚，不过他们二人情投意合，杏儿也愿意嫁，我便没有阻拦的道理。”

程永啸显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于是穆羡知的脸色更难看了，顿了许久，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这桩婚，不妥。”

第37章

此话一出。

程永啸脸上的笑意僵住，有些不明白：“这要从何说起？”

“这个陆盛未中功名之前常常出入流衣坊，跟其中的花魁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一度闹到要跟家里决裂，险些要带人私奔。”

穆羡知淡淡诉来，点到即止。

听到这话，程永啸脸色倏然一变，安静许久，他拿回了请柬，道别离开。

穆羡知看着他离开。

当天下午。

他就等到了卫杏找上了门来，她神色间带着怒气。

“你凭什么插手我的婚事？”

穆羡知却只是笑：“你终于肯见我了。”

答非所问。

卫杏对如今的穆羡知感到陌生。

她凛了神，神态自若：“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从未不肯见您。”

“那为何我之前每次去程府，都不见你？”穆羡知目光灼灼。

卫杏沉默下来，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她深吸一口气将话题转回来：“太子殿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插手我的婚事？”

对此。

穆羡知神色淡然，他只是说：“陆盛不适合你。”

“你怎知他就不适合我了？我觉得合适即可。”卫杏眉头紧紧拧起来。

这话让穆羡知的眸色微沉，他定定望着面前的人。

过了许久，他问：“你跟他才认识多久，你对他了解多少，你怎么就知道你们适合？”

这话听在卫杏的耳里，只觉陌生。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这是我的事，与您无干，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

穆羡知的眸色一瞬冷沉下来。

他定定看着卫杏，那双眼睛里透着让他慌张的执拗。

“说来听听，说说你非要嫁给他的理由。”穆羡知问。

卫杏看着他：“我喜欢他，愿意与他共度一生，不可以吗？”

“不可能！”

穆羡知几乎是不做犹豫便否定了这句话。

卫杏却笑了：“为何不可能？”

“因为……”穆羡知紧紧盯着她，眼底猩红一片，顿了片刻，才从唇间迸出话来，“因为你喜欢的人是我，你喜欢的人是我。”

仿若是为了有底气般，他自己重复了两遍。

然而得到的回应，却是卫杏冷笑出声。

“太子殿下记错了，我何曾说过喜欢你？”

“喜欢你的人是卫杏，她已经死了，她的喜欢也同样死了，还请您不必自欺欺人。”

她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狠狠扎进了穆羡知的心里。

他冷声打断：“不是的。”

卫杏便不再说了，她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穆羡知，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过去的事何必执着不放？我不是卫杏，也请您，早些放下。”

她这话是说得认真的。

可穆羡知似乎却并没有听进去。

他死死咬牙：“若我非要强求呢？”

卫杏安静下来不再吭声。

可这样的态度显然不是穆羡知想看的。

他阴沉下脸色：“若是你执意要与陆盛成亲，我不保证他的仕途还会顺利。”

这分明是明晃晃的威胁！

卫杏脸色陡然一变，她拧起眉头：“你非要逼我做到如此地步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