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宜觉得声音耳熟，转过去一看，发现竟然是以前教她的政治老师。

　　“陈老师？”

　　数学老师抬头扶了扶眼镜，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几秒之后才惊讶地叫出了李殊宜的名字。

　　“我还以为老师不记tຊ得我了呢。”李殊宜笑道。

　　“怎么会，当年你年级上那么有名气，谁不知道你啊。”说罢，她跟保安简单交谈了几句，先前顽固的保安这才把李殊宜和庄煦两个人放进学校。

　　“这是……”陈老师打量了一下庄煦。

　　李殊宜一把搂住庄煦胳膊，露出自己白净的牙齿：“我男朋友，帅不帅？麻省理工博士，可配我啦！”

　　老师揶揄她：“你是在夸他还是在夸自己？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鬼精灵的。”说完她又多看了一眼庄煦。

　　“不过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老师你记性真好，他也是我们学习毕业的，跟我同一届。”李殊宜赶紧接话。

　　老师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庄煦，目光转向李殊宜时，有些意味深长， “李殊宜你老实交代，当初你在学校到底早恋了几个男同学？”

　　她感叹老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解释，“我跟庄煦都是在毕业之后好多年，在国外认识的，算哪门子早恋啊。”

　　“等等，你说他叫庄煦？”数学老师不可置信。

　　“对，老师您认识我吗？”庄煦点头。

　　“哎哟怎么不认识，入学数学就考满分，经常不在学校结果理科次次霸榜，办公室都传开了。真没想到你们俩在一起了。”老师这会儿记忆力清晰了。

　　李殊宜赶紧把两个人紧扣的十指抬起来给老师炫耀，“老师你看吧，这叫缘分天注定。”

　　老师很认真点点头，显然是认同刚才李殊宜说的话。

　　“好了，你们自己逛吧，我还要回去守自习呢。

　　*

　　学校还是没有什么大变化，比较明显的，可能就是新了油漆的墙，还有更换的木质地板。

　　走廊上的红榜写的是不认识的人的名字，看到以前熟悉的班级数字时，还是会下意识想起故人。

　　她记得以前每次考完试，一群人拿着试题卷回到班上就开始对答案。

　　A、B、C、D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这道题跟我选的不一样，完了完了，我肯定错了，当时选的时候就不确定……”

　　“我完形填空没了，只对了五道。”

　　“天，这个是双曲线不是椭圆啊，我又看错了。”

　　李殊宜以前不懂，为什么这帮子人明明对自己的答案完全没有自信，还非要执着地先尝一遍痛苦，并且乐此不彼。

　　后来她知道了，人的本质可不就是一个“欠”字。

　　高三学生都还在教学楼上自习，走廊上空荡荡的，就连高跟鞋落地的声音也多了一丝罪恶感。

　　路过一个班级时，李殊宜看到后排靠门位置的女生正拿着一支笔抵在脑袋上，看样子是在为题目而感到费解。

　　那个动作，说不出的熟悉。

　　李殊宜对庄煦“嘘”了一声，偷偷看了一眼教室，发现没有老师看守之后放下了心。她抬步走进了教室，站到了那个女生身旁，神情非常严肃。

　　庄煦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也就只得在门口看着。

　　“自己拿出来吧。”

　　李殊宜压低了声音，语气冰冷，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听到动静之后纷纷回头。教室里翻书的声音停下了，笔在纸上的“沙沙”声也戛然而止。

　　女生被吓到了，颤颤巍巍地从教辅下面抽出一本杂志，花花绿绿的封面很是夺人眼球。

　　这一刻，庄煦恍然大悟。

　　庄煦知道这种杂志。以前他上学的时候，班主任一直把这种杂志当做班上违禁品来处理。但以前班上的女生还是不顾危险地顶风作案，导致他毕业收拾办公室时，处理这一堆杂志花了很多时间。

　　“叫什么名字？”李殊宜学着教导主任的样子翻杂志。

　　“梁诗佳……”

　　李殊宜装模做样地点点头，对着~回头看好戏的学生说了句“继续自习”，然后扯高气扬地离开了教室。

　　一出教室后门，她先前那副刻板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了，脸上展露出的笑容就像是三岁的小孩第一次吃到巧克力。

　　“像不像？”

　　庄煦知道她是指刚才那出教导主任模仿秀，点点头，失笑，“像。”

　　李殊宜嘚瑟，“早想这么做了。”

　　“你刚才怎么知道她才看杂志？”

　　“因为，”李殊宜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之后才悄悄在庄煦耳边说，“这都是我玩剩下的啊。”

　　自己淋过的雨，哭着也要把人伞给撕了。

　　后来李殊宜把那本杂志还了回去，还以前辈的姿态告诉女生，要在高三好好学习。

　　庄煦在一旁憋着没笑。

　　所以刚才到底是谁说这是自己玩剩下的？

　　李殊宜一边走，一边告诉庄煦一些以前学校的事情。

　　学校水池里面一直流传着水怪的传说；天文台晚上经常可以逮到小情侣约会；文科班有个英语老师口语特别奇怪……

　　“感觉我说了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你高中是这么过来的。”

　　庄煦睨了她一眼，“我高中怎么过来的，李同学心里难道没数吗？”

　　“说真的，要是你当初像在美国的时候那么会撩，我早恋哪里还会选别人啊。”她嘟囔着开玩笑。

　　他没办法坦白自己其实一点都不懂爱情，大学去了异国，欧洲冬天的白昼特别短，因为治安而丧失掉夜间活动的他迷恋上了在公寓看电影。

　　电影里他拥有第二次生长的自己。

　　他看过好多爱情题材的电影，烂熟于心各种各样的浪漫桥段，理论知识充盈整个身体，控制着他的四肢，让他能够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笨拙。

　　但所有的电影对他而言都只是在有限的认知里去空谈道理，实践经验严重匮乏的情况下，即便他看过无数部爱情电影，却依旧没能被真正地教会要怎么去爱。

　　*

　　学校墨池旁是苏州园林式风格的水榭，以前经常能看见学生倚栏看书，或者是追着学校里的猫猫喂火腿肠。

　　眼前的是一栋灰瓦教学楼眼神发亮，墙外缠绕着七里香的枝还在沉睡，楼前冬季寒梅已经盛开。

　　“是明德楼。”李殊宜显然兴奋。

　　这里其实是庄煦过去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很安静。他在学校里向来自由惯了，无拘无束地选择在任何地方自习，由于这里学生少也成了他最常待的地方。

　　李殊宜嘴里哼着《七里香》，拉着庄煦的手大步迈上楼梯。

　　距离庄煦上次来这里已经是好多年前，他拿到offer之后本想上天台，没想到天台的铁门被上了锁，只能坐在楼道的台阶发愣。

　　万幸的是，今天天台门并没有锁。李殊宜轻轻推开铁门，随着吱呀一声，视野逐渐明朗。

　　她张开手跑护栏前，兴奋地回头：“你看，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

　　明德楼的层高一般，在学校并不能拥有太广阔都视野，但也不妨碍李殊宜喜欢这里。

　　“庄煦你看，那边就是审视楼，我们以前的教室就在那里。啊，那里是博雅楼，我们社团会在博雅楼排练节目，夏天的时候夕阳透进走廊特别漂亮……”

　　她絮絮叨叨地念起以前，都没发现庄煦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她不免心生出几分惆怅。

　　雪渐渐下大了，她忍不住双手合十放在唇边哈气取暖。

　　“其实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在医院说，你和一个因为月考压力大的女生在天台上聊天……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吧？”

　　她仰起头，一月的雪缓缓从灰色的天空中落下，好像就快要飘进她的眼睛，融化一个冬天。

　　“嗯。”庄煦没有否认，“那时候你应该在学校执勤，刚好看见我在天台，以为我是逃课的学生。”

　　“这样吗？我都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跟我聊了很多，大多都是跟学习和未来有关。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你最后才包庇了我一次，没有记我名字。”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记你一次，这样就不会忘记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反正你也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扣分吧？”

　　“这个的确。”庄煦没有否认。

　　“你知道吗？我以前学习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上天台哭……一边背单词一边哭。”她说起来自己都想笑。

　　高中的时候觉得时间就是争分夺秒，就算情绪崩溃也舍不得真正浪费十几分钟来哭。

　　想到自己一边背“abandon”一边哭的样子，莫名有些像冷幽默的段子。

　　“你的未来会很好……”庄煦说。

　　“这是数据预测的吗？”

　　“我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