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庄先生的母亲来过了，”护工小声提醒她，“庄先生好像心情不太好。”

　　她想起之前孟女士的确提到过，忙完自己的工作就会来看庄煦。

　　他们母子关系结构过于诡异，担心出什么事，她把打包袋递给护工时，还不忘低着声音嘱咐，“阿姨，还是像以前一样，你把这个饭给他，今天多留给他一点个人空……”

　　“殊宜。”

　　病房里传来庄煦的声音，打断了她和阿姨的谈话。

　　“既然来了就别躲在外面了吧。”

　　李殊宜闻言一愣，把打包袋又从护工手里拿了回来。

　　她迈步走进病房，坐在了病床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庄煦看着她，“打包袋没有外卖单，阿姨也不会去几条街外的餐厅。还有，我听力一直还不错。”

　　被拆穿后她也没有继续隐瞒，“我不是在躲你，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自己一个人整理情绪。”

　　“嗯，我知道。我那时候情绪不太稳定，对不起。”他轻声说，不希望李殊宜在这件事上自责。

　　庄煦好像从来没有怪过她什么，即便她总是任性地去生活，他也总是能够包容她的孩子气。

　　李殊宜从阿姨那里要了个橘子，坐在一边剥着给他吃。

　　“我妈今天来过了。”

　　李殊宜抬起头，“嗯，我听阿姨说了。”

　　两个人同时选择了不说话。庄煦不谈他tຊ和自己母亲到底说了些什么，李殊宜也不问。

　　良久之后，李殊宜的橘子都剥好了，庄煦疲惫的声音才响起。

　　“所以，我妈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我的手。”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再也不能恢复正常了，是吗？”

　　她第一反应是避开他的眼神，可有觉得这心虚的表现会让他难过，于是又强忍住自己眼里的情绪，重新望向他。

　　庄煦没有任何表情。悲伤、愤怒、不甘，统统都没有。

　　“是吗？”他只是重复着自己的问题。

　　撒谎没有意义了。

　　她再也忍受不了，猛地起身用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大哭起来。

　　她知道左手对他意味着什么——实验精密仪器的操作、大提琴、他付诸努力的前半生。

　　“怎么哭了呢？”庄煦轻声叹气，伸出手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肩膀，“橘子还没吃呢。”

　　她哭得更厉害了。

　　*

　　第二天不用上班，李殊宜执意要留下了陪他过夜，庄煦拗不过她的倔脾气，只好答应。

　　庄煦让出大半张病床给她，两个人躺在床上一起用平板看《入殓师》。

　　电影讲述的是男主小林，励志在大提琴事业创出成就，没想到乐团经营不善倒闭，小林只好和妻子回到乡下居住。为了高薪，小林在乡下做起了殡葬师的工作。

　　这部电影在破除世人对殡葬师偏见的同时，也在表述导演对生死的理解。

　　“其实有一天，你自己最爱的人死去了，你在葬礼上没有流泪，但这并不能说明你不爱对方。”

　　在电影演到澡堂老板娘尸体火化时，李殊宜突然感叹了一句。

　　“你想到了什么了吗？”

　　“不知道，有好多断断续续的回忆。”她有些困了，“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放下一些东西了……”

　　欧露、梁适、那个学妹……以前看起来无法逾越的过去，好像在那一刻变得不再那样清晰。

　　“还有吗？”男人轻笑一声。

　　“还有，我好像有点茫然了……”她昏昏欲睡的同时本能地寻求着安全感，往庄煦的怀里钻了钻。

　　有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了。

　　庄煦又低声笑了笑，搂紧了她。

　　*

　　接下来的几天，李殊宜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

　　随便说些什么，上班时候遇见的糟心事，或者分享一些红糖的照片。

　　她依旧在玩《星愿旅友人》，但是渐渐开始不那么迷信于游戏里的故事桥段能够预言未来，每天一登录上岛就是种田、种田、种田。

　　她甚至不敢和狼先生沟通，害怕从他身上看见庄煦的影子会让自己难过。

　　一心开垦土地，早日把荒岛发展成为五星级城市。

　　《大闹蟹包王》已经被她解锁了目前所有能解锁的店铺，但她就是偏爱“猛男烧烤店”。

　　有一天，她坐在病床边上玩《大闹蟹包王》时，庄煦突然提议想要自己玩一局。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游戏机递给了他。

　　庄煦玩得很认真。

　　这是一个纯靠反应速度的游戏，过去庄煦玩得很擅长，但是现在左手已经跟不上大脑的速度，当看见他左手僵硬地摁着按键时，李殊宜眼头一涩。

　　第二天，她再去医院的时候，在游戏机里买了《逆转裁判》的合集，一脸兴奋地向庄煦推荐。

　　“这是我在ns上最喜欢的游戏哦。”她每次安利游戏眼睛都会亮，“我高中的时候买过NDS，就特别喜欢玩《逆转》。”

　　庄煦打开游戏机，发现这个游戏几乎就是调查推理剧情，不需要考验任何操作。

　　看出来她在维护自己的心情，他哭笑不得，“嗯，谢谢，我会玩的。”

　　“你要赶紧出院啊庄老师，我们《逃出生天》还没有打完呢，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还说我想买一个游戏机。”

　　李殊宜笑了，无端原因，硬要说一个也许就是，又有人陪自己玩游戏了，所以很开心。

　　*

　　红糖其实不太像只懒懒的小猫，有时候她喜欢坐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发呆，李殊宜站在玄关时她也要兴奋地叫嚷，最后迫不得已，李殊宜去买了根遛猫绳。

　　遛一只炫酷的小猫，小猫咪遇见路人不会说，这是我的主人。小猫咪会仰起头说，这是我的铲屎官，我可以带着她飞起来哦，很厉害吧。其他小猫咪不羡慕，他们有自己的铲屎官。只有傻傻的狗子会说，哇！好厉害！以及一些人类幼崽。

　　“哇好帅气的小猫咪！”

　　几个小朋友纷纷围了过来，围住焦糖小猫咪红糖。

　　“姐姐，我可以摸摸吗！”可爱的人类幼崽发出的请求无法拒绝。

　　“嗯，不过要轻轻的哦。”

　　“好耶！”

　　小朋友们蹲下来，小心翼翼伸出手。红糖很亲人，也乖巧地任人类摸摸，还朝着李殊宜抛了个媚眼——你也很为我着迷吧。

　　“我以后跟佳佳结婚了，也要养一只小猫咪！”一个小男孩突然站起身宣布。

　　李殊宜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忍俊不禁，“小朋友，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结婚、结婚就是，就是和喜欢的人一直一直在一起。”小男孩一本正经，“我喜欢佳佳，我要跟佳佳一只在一起。”

　　其他几个朋友发出”咦——“的起哄声。

　　李殊宜俯下身，继续问，“小朋友，那你懂什么是喜欢吗？”

　　“当然啦！”小男孩自豪，“喜欢就是像看见她，她一出现我就好高兴。她吃饭也可爱，睡觉也可爱，打喷嚏的鼻涕泡也好可爱，她、她，哎呀，她就是很可爱。”

　　李殊宜想了想，又问：“嗯——那如果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