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笙紧抿起唇猛地推会议室的大门，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她的脸上。

她却恍若无视，只是看着何父：“理由。”

“你还敢来公司！”何父冷哼一声，将一份文件摔桌上。

“私自挪用公司资金，若不是佳倩去世前将证据给我，我还被你蒙在鼓里！”

何笙冷笑一声，想说他的诬陷太假，可一低头却愣住了。

那文件上的签名确实是她的字迹，上面印的章也是爷爷独留给她的，不可能有假。

可那章她一直收在家里，何佳倩怎么会有？

想着，何笙突然一顿。

——何佳倩怎么没有？她有她家的钥匙，是顾昀亲手给她的……

何笙一瞬间觉得眼前有些花，身体骤然冷了下去：“她偷了我的章。”

何父却冷冷打断她：“够了，我不想听你狡辩，不找警察处理已经是我最大的宽容，你立即停职，手上的事务全转交给羽恒！”2

何笙紧攥着手，还想说什么，可一对上何父冷漠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

何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却绝情地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她的亲生父亲！

何笙怔怔地看着台下或冷漠或看戏的股东，心脏冷地没有一丝温度。

她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唯一有的就是自己的工作和能力。

现在却在公司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她离开公司后，茫然地走在街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紧了紧外套，却迎面撞见了林安白，便是一顿。

林安白淡淡地看着她：“聊聊。”

何笙冷声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她只觉得累，不想和他有过多纠缠，转身便要走。

却听林安白突然说道：“一年前你出车祸，是佳倩撞的。”

何笙脚步一顿，怀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林安白推了推眼镜：“因为我就在车上。”

何笙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就不怕我报警？”

“你不会。”林安白极其笃定。

“是吗？”

何笙冷笑一声，下一秒，就听他缓缓开口：“因为顾昀，也在车上。”

“嗡”的一声，如同一道惊雷般，何笙脑子瞬间空白了。

她猛地想起来，她在出车祸的前一天，逼顾昀和何佳倩分手和她结婚……

顾昀是真的想让她死……

何笙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心脏仿佛被千刀万剐，眼前瞬间模糊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再次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她打开门，顾昀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说：“佳倩的骨灰，明天下葬。”

何父何母爱何佳倩，足足摆在家中，念经超度7天。

何笙闭了闭眼：“我不会去的。”

顾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就这么冷血？”

何笙心脏骤然一痛，她冷笑着看向顾昀。

“对，我不该这么冷血，我应该去，我就该看着，一年前要杀我的人，是怎么死的！”

顾昀一愣，抿唇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何笙咬牙，声音嘶哑着：“不是怎样？不是她要杀我，还是你没有包庇一个蛇蝎心肠，歹毒至极的女人……”

话音未落，就见顾昀扬起手，随即何笙脸上骤然一痛。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客厅里。

何笙脸被打得一偏，愣愣地看着地面。

“她不是那种人。”

顾昀的声音很冷，几乎冷进了她的心里。

何笙捂着泛着火辣痛意的脸，缓缓看向顾昀，只是一瞬间，就红了眼。

她从来没想过，顾昀会对她动手。

相恋的时候，他明明那样爱她，一点小伤，都会心疼的不行。

而如今，却能连眼都不眨地打了她。

她突然就笑了，哀伤的笑声回荡在客厅里，她看着顾昀，笑得两眼湿润。

“顾昀，一年前的那辆车上，想让我死的，究竟是何佳倩，还是你……”

第10章

顾昀一顿，没有回答，只是抬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大门砰的一声响，屋内再次归于平静。

何笙紧咬着唇，仿佛骤然失力，狼狈地坐在了沙发上。

……

她还是去了何佳倩的葬礼。

何母把何佳倩埋在了整个海市最好的墓地。

何笙看着墓碑上何佳倩的黑白照片，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她也曾将这人看做是妹妹一般。

照片中的何佳倩，有着一张和她极度相似的脸，笑颜如花，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何笙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呢？这么假的笑脸，却得到了所有人的爱……”

寂静的墓园，没有人能回答她，只剩山顶的凉风簌簌吹过。

她下了山，去到何家的别墅里。

里面挤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安慰着何母。

何笙往前走了一步，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何母的声音。

“我真的好恨何笙。”

何笙的脚步霎时顿住了，连呼吸仿佛都窒息了。

她攥紧了手，走进去，喊了一声：“妈。”

一时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所有人都回头，看向了她。

何母一顿，在一片寂静声中，看着她喃喃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她说完这句话，情绪仿佛就瞬间崩溃了，猛地起身拉着何笙的手臂，嘶声喊道：“为什么佳倩死了，你却还好好活在这里！”

何笙心脏抽痛着，听着她的亲生母亲，歇斯底里地哭喊。

“你从小就压佳倩一头，什么都要最好的，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岗位，你欠了她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替她去死！”

每一个字，都像伤人的尖刀。

何笙心脏在一瞬间痛的麻木了。

她没日没夜的学习，考上好的学校，毕业后，熬夜加班到胃出血才升职……

她以为何母会为她骄傲，原来，她心里恨不得她去死。

何笙看着狠狠抓着她摇晃、恨不得从她身上撕一块肉下来的何母，从喉间挤出一句话。

“那都是我应得的。”

“那顾昀呢！”何母厉声道，“你为什么要从她身边抢走顾昀！”9

何笙猛地一顿，下意识便看向人群，人群中的顾昀双眼冰冷。

她心脏抽痛起来，她不明白，明明是何佳倩抢走了顾昀。

顾昀一开始，本来是她的啊，为什么她却成了罪人……

何笙颤着唇刚想开口，却被何母猛地一推：“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她被推的后退了两步，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厌恶的、唾弃的……

仿佛，她是全天下最大的罪人。

何笙怔怔地看着何母，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愣愣地离开了别墅。

天边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何笙看着前方的路，眼前却是一片空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能往哪里去。

刚走了两步，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是林安白。

他看着何笙，仍旧斯文的笑着：“真是可怜。”

何笙一顿，骤然挺直腰杆，咬牙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转身要走，却被林安白一把拉住问道。

“顾昀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佳倩？”

何笙心中一痛，紧抿着唇。

她不回答，林安白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七年前，他就喜欢上了这双眼睛。”

何笙一顿，七年前？她和顾昀相识在五年前……

随即，她就听到林安白说：“可惜，后来他认错了人。”

何笙大脑一片空白，怔怔抬眸：“你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一年前你出国三天，顾昀就变了心。”

林安白笑着说：“他不是变心，他只是认清了自己的心，你从来，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怎么可能？”

何笙激烈地甩开他的手，“他说过，他是对我一见如故，所以才……”

她猛地顿住了，一见如故，因为他早就见过何佳倩了……

何笙连手都颤抖了起来，她愣愣地看着林安白。

林安白笑了一声，转身往回走去，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讽刺：“从佳倩身边偷走了顾昀四年的爱，你却觉得是她抢走了顾昀，可笑。”

何笙只听见，“铮——”的一声，脑中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她以为顾昀是爱她的，至少他们曾经那样深爱过。

而如今，林安白却告诉她，那些爱，都是顾昀想要给何佳倩的。

曾经的美好回忆，全都随着这句轻飘飘的话，化作了一把利刃，狠狠插进她的心脏，将她心脏整个挖出。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她抬手去想去擦干净，眼泪却越擦越多，一串一串，仿佛永不止息。

……

夜晚，窗外霓虹灯透亮，在雨幕中，闪烁着耀眼的光。

顾昀坐在沙发上，一直到深夜才等到何笙回家。

她推开门，浑身都被淋湿了，怔怔地往房间走去。

顾昀看着她脚下一连串湿哒哒的脚印，皱起了眉，质问道：“为什么要去葬礼上闹？”

何笙仿佛才回过神。

她怔怔地看着顾昀，目光一寸寸地从他脸上扫过。

扫过这张她深爱的脸……

良久良久，她才问道：“顾昀，你有爱过我吗？”

顾昀只觉不可理喻：“你在说什么？”

何笙徒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