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疼得意识恍惚，不止咬牙捱了多久，忽然一道身影立在她面前。

她费力抬起眼，是本该陪着雪晴的父王找了过来。

凤羽燃强撑着站起身，问：“父王有何事？”

她再也不会傻到，以为自己的父王是来关心自己的。

就听父王严肃如同命令的语气：“把太子殿下让给晴儿，你也看得出晴儿离不开太子，身为姐姐，你应该成全他们。”

话如刀刃，狠狠刺进凤羽燃的心里。

剧烈的痛苦让她快站不稳，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父王，您还记得我也是您的女儿吗？幼时您也疼过我，也将我举在头顶哄笑……”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听到的话就只有‘你必须让着晴儿’、‘这是你欠晴儿的，你不能和她抢’还有‘你应该成全她’。”

父王沉默地偏开了头。

凤羽燃却觉得没意思极了：“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儿，是不是我死了，你们才会心满意足？”

父王骤然抬声，掩盖他的恼羞成怒：“你在说什么疯话？”

凤羽燃扶着树干咳了两声，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嗯，便当我疯了吧……回去告诉雪晴，她很快就可以得到我的一切了。”

父亲皱起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羽燃深吸了一口气：“父王，若是您能分一点儿心思在我身上，就该看出来我此刻虚弱至极，连站着都是勉强。可您毫不关心……请您走。”

父王一顿，这才意识到她脸色煞白，整个人不止是何时羸弱成这副模样的。

他想说什么，可被她一番话气得面色发青，最后还是放不下脸面，挥袖离去。

凤羽燃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心底所积攒的委屈全都喷涌而出，到底没忍住地开口：“我知道，你和母后其实都不想要我这个女儿……可如果能选，我也不想做凤羽燃！”

父王脚步一顿，却是更快离开。

等再也看不见他，凤羽燃再也忍不住，顺着树干滑落在地，直接呕出一大口黑血！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曾经在三生石前发誓要爱护她永生永世的景流筝。

然而下一秒，他便毫不留情地违背了约定。

凤羽燃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凤羽燃醒来，发现自己的军营的帐中。

体内的剧痛像是要把她活活撕成两半。

旁边的医仙犹豫开口：“凤羽燃上神，您知道的灵力正在不断流失吗？”

凤羽燃沉默地点了点头。

沉默须臾，她掐住有些颤抖的手，问：“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医仙于心不忍，却还是说：“您还有一月的时间。”

凤羽燃手抚上心口，怪不得会如此难捱，原来是快死了。

她缓缓坐起来，转头看向医仙：“此事……还请你替我保密。”

医仙看不下去了：“上神，小仙无能治好您，请把这个药带着吧，可以止痛。”

凤羽燃接过来，说了句“谢谢”，便就起身离开。

不料却看见被将士们围住的景流筝，他不知道在说什么，手上发着什么红色的合帖。

众人看见凤羽燃，纷纷行礼：“凤羽燃上神。”

景流筝闻声转身，立刻将手中的东西匆匆藏了起来。

随后走近，语气和神色中都是关心：“你怎的如此苍白？病了？”

可凤羽燃已经分不清这份关切究竟是什么，愧疚，还是爱？

“要是我死了，你会心疼吗？”

凤羽燃问完，景流筝立刻皱起眉：“胡说什么？快跟我回去，晴儿他们都在等你。”

凤羽燃无力挣扎，只能任由景流筝将她带走。

然而回到凤族，刚到雪晴的殿门口，就听雪晴的声音传出——

“母后，明日我和晏哥哥成婚，姐姐真的会来做我们的证婚人吗？”

第7章

凤羽燃呼吸一滞，回头便撞上了景流筝那双躲闪的眸子。

只凭一口气吊着的她扶着门框，盯着景流筝，一双眼眸霎那间通红：“你把我带回来，就是想让我祝贺你们新婚大喜？”

景流筝刚想解释，雪晴却冲出来挡在他面前，眸中泛着泪光哀求看着凤羽燃。

“姐姐，这不怪太子哥哥，是我去求天帝陛下的。我知道我命短，我没想和你抢，这大婚是假的，不过是一场戏……”

“等大婚一结束，我定将太子哥哥还给你！”

原来成婚也有假的？

凤羽燃没有看她，只冷漠地盯着景流筝：“所以你刚才是去军营发你们的喜帖？”

景流筝瞳孔微缩，忽然有些心慌：“嫣儿，这婚是假的，只是逢场作戏——”

凤羽燃再也忍不下去，撕破脸狠狠嘲讽：“成婚就是成婚，哪里有真假之说？你们真是厚颜无耻，竟还要我来参加！”

“闭嘴，你这个不孝女！”

母后从屋里大步走出来，将雪晴护在身后，神情愤怒：“晴儿不过是想体验一下嫁人的感觉，你身为姐姐，就不能让让她吗？难道非要把她逼死你才满意！”

让……又是让！

凤羽燃气得浑身发抖，积攒在心底几百年的委屈终于爆发：“我逼死她？分明是你们要逼死我！”

“当年为了救她，你们剥去我仙骨，后来却对我不闻不问！”

“这几百年我在战场上厮杀，几次重伤险些仙陨，你和父王又何曾来关心过我一次？”

“上次我被父王打伤，又被魔气袭击晕倒，雪晴还想攻击我让我死！您还纵容她有违伦理去抢她的姐夫，您还有良心吗？”

“啪——”

母后狠狠抽了凤羽燃一巴掌：“你真是疯了，你怎么敢这么诬赖你妹妹！”

“我告诉你，明日你若不来祝贺你妹妹，以后你都不用回来了！”

凤羽燃刹那间苍白的皮肤上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

她擦去血迹，方才激昂的情绪就像是一团火，被一盆冷水浇灭，全都冷了下去。

她明明早就明白的，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爱她，还争辩这些有什么用呢？

什么父王母后，什么姐妹，什么情定三生石……

“那便如你们所愿，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凤羽燃无声地吐出沉重的一口气，像是推倒了压在心上千百年的大石，忽然感觉一身轻。

说完，她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那个背影落在景流筝的眼里，他愈发觉得心慌，甚至突然有种感觉，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下意识踏出一步：“嫣儿！”

雪晴立刻抱住他的胳膊：“太子哥哥，我难受，你陪着我好不好？”

景流筝被她抓着，再不能迈出一步，只能看着凤羽燃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

算了，凤羽燃那么懂事，等这场假戏做完他去找她解释，她一定能理解的。

他这样想着，最终没有追上去。

另一边，凤羽燃离开雪晴的宫殿，独自在凤族的领地里走过。

她看见其他族人，有的仙侣成双，有的一家温馨。他们眼中的温情，是她从出生开始就像拥有的东西。

她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于是努力修炼。

可越努力，越得不到……

凤羽燃落寞地站在神树下，抚摸着树干，突然天空中烟火绚烂夺目。

定睛一看，那并不是什么烟火，而是凤族诏令。

“明日乃凤族公主同天界太子大婚之日，族中设宴，恭候各方前来做客！”

第8章

烟花灿烂绽放，全族上下充满喜庆气息。

可凤羽燃心中只剩一片荒芜，冷得她感觉骨头里都是寒意。

倘若婚事是假的，又何必昭告天界众仙，宴请四方？

她怔怔垂眸，一滴豆大的泪重重砸在手腕的红线上：“景流筝，你终究还是负了我。”

寒光乍现，她陡然拔出仙剑一刀斩断了那红色的丝线！

恍惚间，凤羽燃耳边又响起雪晴说的那句话：“只要是我想要的，你一个都留不住。”

真是一语成谶。

思及此，她气血攻心，弯腰又呕出一口血来：“噗——”

紫黑的血将树下的花草掩盖，触目惊心，表明她体内毒素已经靠近心脉，大限将至！

凤羽燃扶住树干，惨白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看来……真的是强弩之末了。”

可是……凭什么？

善恶有报，为何这句话到她这里就不灵验了？

回想过去几百年的时光，凤羽燃得到的只有父母的怨恨、妹妹的为难，还有景流筝的背叛！

为何？她一生行善，到头来却沦落到这般下场。而真正作恶多端的雪晴，却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这公平吗？她只是想拥有一份属于她的爱，就这么难吗！

凤羽燃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捏了个诀，飞去了昆仑山。

到军营自己的帐中，她伏在桌上，气息微弱，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

【吾凤羽燃身为凤族公主，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