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就要撑着门框向江清如身后看去，“谁啊？”

　　“你别这么明显。”江清如心下一乱，推着楚舟出了班门。

　　等到上课时，音乐老师在讲台上说着古典音乐史，江清如已经彻底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了。

　　头沉得不行，她脖子一歪，就要往侧面的墙上撞去——

　　这时一阵温凉的触感抵在了她的头顶，充当了江清如脑袋撞墙的缓冲肉垫。

　　“嘶……”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 第十四章 他的肖像画

　　这动静不算大，教室里正放着音乐家的代表作，老师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

　　江清如立即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回头小声道歉。

　　却见身后的齐礼摇摇头，口型似乎是“没关系”。

　　等到下课后，江清如才再次回过身：“刚刚谢谢你，手没事吧？”

　　“没事的。”齐礼眼尾带着点笑意，不似江清如印象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只是她向来和齐礼没有什么交流，再煞有其事地谢下去也有些尴尬，于是点点头，刚要转回身子，又被他叫住了。

　　“江清如。”

　　她没想到齐礼会知道自己的名字，表情还有些愣愣的。

　　“怎、怎么了？”

　　“历史课要两个人一起组队做专题分析，你找到人了吗？”

　　“没有……”江清如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一起吗？”

　　“好啊。”齐礼眉眼一弯，比他不笑的时候还要动人。

　　之后两人的交流逐渐变多了，班上女生看在眼里，都起了好奇心，甚至有人趁着齐礼不在，偷偷跑到江清如面前质问和齐礼的关系。

　　“没什么，就是一起完成作业而已。”

　　“绝对不止，”女同学满脸笃定，“我还老瞧见他偷偷看你呢。”

　　好吧......这个事她知道。

　　江清如尴尬地笑了笑，“应该是巧合吧。”

　　应该是巧合。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又不是什么童话故事，齐礼总不至于对自己一见钟情。

　　直到有天写作业时，齐礼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楚舟是你男朋友吗？”

　　江清如这才觉得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变得不妙起来。

　　“当然不是了！”她下意识否认，“他......是我弟弟。”

　　“弟弟吗？”齐礼疑惑道，“可是我都没听他喊过你姐。”

　　“我们是重组家庭，又同岁，他大概也不习惯叫我姐姐吧。”

　　“原来是这样。”

　　齐礼肉眼可见地长舒一口气，江清如只觉心底不妙更甚，连忙说道。

　　“我现在一心学习，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嗯，明白。”齐礼乖巧地点点头，唇角的笑意却依旧压不下来。

　　真的明白了吗？江清如半信半疑。

　　好在齐礼从来没对她做出过什么越界的举动——除了在自己和楚舟说话时依旧死死地盯着。

　　江清如想让齐礼彻底死心，认认真真地拒绝他一次，

　　可他却再也没有提过类似的事情，她便也不好主动开这个口。

　　直到有一天齐礼的作业没交，江清如被迫坐到他位置上找的时候，不小心连带着将课桌里的其他本子掉落在地。

　　其中一本本子就摊开在江清如面前，她下意识伸手要去捡，却被画上的肖像画给惊得手一顿。

　　因为齐礼的作画水平高超，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

　　那张肖像画是楚舟的模样。

◇ 第十五章 羡慕与嫉妒

　　“发什么呆呢？”

　　齐礼在江清如眼前打了个响指。

　　当年高中毕业后，齐礼就去了国外上大学，彻底和江清如断了联系，眼下见到她却丝毫不意外，看来他早就知道接手的是她的舞服。

　　“锦老师一早就联系我了，想给你个惊喜，就没提前说。”

　　齐礼带着江清如坐到一旁的会客角，

　　“我知道你见到我很开心，不用压抑自己。”

　　自从江清如知道了齐礼的小秘密，他也一改人前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像一只人型的大鹦鹉。

　　漆白色印着淡蓝花纹的小茶杯端到江清如的面前，她无奈笑笑：

　　“我就说一楼挂的那些设计稿怎么看都像你的风格。”

　　齐礼也给自己泡了一杯，在她对面坐下：“你还记得？我都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他抿了口茶，“我出国后你和楚舟都不与我联系。”

　　再次听到“楚舟”，江清如不知为何，心底又泛起了一丝酸涩。

　　“打了，是空号。”江清如如实说。

　　“哦对，我换了号码......”齐礼整个人蓦然哽住，见江清如面色不对，连忙转移话题，“现在怎么样？大舞蹈家？”

　　江清如略带苦笑，“若不是锦老师极力引荐，罗国剧团本来不想收我的。”

　　“这次的《花之祭》剧目就是我的生死局，如果没跳好，我大概是要被劝离。”

　　齐礼皱了皱眉，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脸。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自信了？”

　　“这次有我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齐礼说完便起身，走进一间房里，几秒后，推出了一套成衣。

　　那是一套以湖蓝作为底色的芭蕾舞服，裙摆边缘用着碧色的丝带作为装饰，身后的拉链都是鎏金材质，宛若和煦春光下无限荡漾开来的湖水。

　　饶是作为曾经星城的舞团首席，江清如也没有穿过如此精细柔美的舞服。

　　她忽然很想哭。

　　她知道齐礼一直都想成为一个享誉国际的服装设计师，也知道他有这样的天赋与实力，

　　只是当她真正直视齐礼发光发彩的这一刻时，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欣慰与羡慕。

　　上次这样的情绪出现，还是在高考后，楚舟以专业和总分都是第一的成绩，考上了星城医科大的时候。

　　那时的她因为家里条件难以支撑两个大学生的学费，在放弃了芭蕾之后，又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

　　毕业典礼上，一向严肃的校长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说他任教三十年，历届学生中就没见过比楚舟还要有天份的学生，恨不得将他夸成文曲星转世。

　　江清如站在下面听着，看着，和其他学生一样附和着，

　　慢慢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高兴。

　　起初，她以为自己是见楚舟要住校了，舍不得他离开。

　　然而当她走在学校里，看见道路两旁挂满的横幅，贴在学校门口正中间的红色喜报，心头泛起阵阵酸涩时，

　　江清如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舍不得，而是在嫉妒。

　　曾几何时，她也会被父亲夸奖，被舞蹈老师欣赏，说她是见过的学生里最有天赋的。

　　可是一场事故，带走的不止是这个家庭的安宁，也将她对楚舟的爱意和梦想的追求牢牢禁锢，

　　“清如，你是姐姐。”

　　这句话如同一句魔咒，硬生生困住她的人生好些年。

◇ 第十六章 你什么都不用怕

　　“试衣间在那边，快换上试试。”

　　本来还强忍着的眼泪在关上试衣间门的瞬间从眼角滑落，

　　江清如捧着芭蕾舞服埋入怀里，强忍住哭泣的声音。

　　齐礼在门外等了一会，听里面没有了动静：“清如？如何，还合身吗？”

　　“我还在穿……”江清如尾音颤抖，在发觉自己的语调因为哭腔而导致走音后，骤然收声。

　　门外沉默了一会。

　　“要我进来帮你吗？”

　　“嗯……”她拂去泪珠，背朝向门口。

　　自从知道了齐礼的取向，江清如看他就如同看自己的姐姐一般。

　　试衣间门被打开，齐礼入眼便是江清如光洁的肩膀和后背，他朝她走近，替她拉上了后背的拉链。

　　拉上的瞬间，舞服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隙。

　　“来，到外面大镜子这里来看看。”齐礼揉揉她的肩。

　　江清如眼中含泪，“太漂亮了，《花之祭》里我只是女二，我怕……”

　　“想什么呢，这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你要是让给别人我就把它剪了。”齐礼干脆压着江清如的肩膀，一路将她推向试衣镜。

　　“低着头做什么，你很漂亮的。”齐礼望着镜子中叹然，“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的节奏，只为了给江清如复出保驾护航。

　　江清如轻轻抬起下颚，湖蓝色的舞服衬得她肌肤更加瓷白，肩颈的弧度优雅，因哭过之后脸颊泛起淡淡的粉红，整个人宛若浮动在春光湖水上的芙蓉。

　　“只可惜你表演的那天我要去参加国际时装展......不过你穿着它，也可以当是我在陪着你了。”

　　镜子中齐礼的注视如辉月般淡淡的，却是盈满了发自内心的和煦，

　　江清如知道他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件衣服在她身上呈现的效果。

　　此时此刻她是齐礼最完美的艺术品。

　　有一瞬间，她感到时光似乎倒回到了从前，再次成为了那个无比自信与强大的自己。

　　“清如，你真的可以试着去依赖一下别人，不要什么都想着自己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