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闻声赶来的村民却鄙夷地看着我，还嚼我舌根：“不是言家那个童养媳么？打小就不老实在路上搔首弄姿勾引老头。”

“脾气死倔，只知道在言家小子面前装好媳妇，背地里老是打婆婆。”

我浑身发颤，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然而那些村民却一下子围拢上来，伸出手要把我抓起——

脑海中猛地倒灌上一世被一群人拿大石头压肚子的画面。

“不要！”

我双腿不听使唤，护着肚子不知方向只知死命地逃。

孩子必须留下！我再也不要经历上辈子地狱般的折磨了！

我跑了一段路差点把心肝跑的呕出，扶在一边喘不过气。

一抬头，却觉得眼前的平房眼熟。

目光看进去，便看到言亦川和李仙仙光脚踩在盆里洗被子，凑在一起笑着说着什么。

上一世的记忆再次显灵，这是李仙仙之前住的房子！

之前李仙仙被她司令父亲带去城里后就没人住了，本应该杂草丛生到处是蛛网灰尘。

可现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伴随着言亦川看向李仙仙温柔的目光，我才意识到，言亦川昨晚没回来，大概是来这住了。

心宛若被刀割，我刚跑的崴了脚，只能一瘸一拐走进去。

“亦川，你不是说去养殖场了吗？”

言亦川停下动作，先是一愣。

紧接着脸色阴沉，“你跟踪我？”

我捂着腹部眼眶泛红摇头否认：“没有，我……”

可看着自己小腹，想着刚才的事，半天说不出来。

我要怎么提？说婆婆要逼自己堕胎，让言亦川站在自己这边？

可眼前的男人眼里对自己爱意全无，回想上一世，自己死前，言亦川也总是对自己如此冰冷。

李仙仙此时也嘲讽：“以后我要在村里常住，阿川只是热心帮我，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不是那种关系的。”

她刻意咬重‘那种关系’四字，生怕我不多想。

我攥紧手，眼里是悲伤和倔强：“是啊，你们昨晚在这待了一宿，就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李仙仙脸色一变，她大概不知道，我这个‘童养媳’，从来就不怕她这个司令女儿。

一无所有的人，做什么都是破釜沉舟。

我现在只想让言亦川发觉对我的爱，不要再重蹈覆辙上一世的悲剧。

言亦川却像是不满意我对李仙仙的态度，冷声开口：“思想龌龊的人看什么都龌龊，仙仙，你别跟她解释，她一个村妇懂什么。”

我心中苦涩，欲诉无言。

是啊，他是大学毕业，我初中没上完就辍学，他轻视我，似乎也理所应当……

身后突然传来村民大声嚷嚷：“亦川啊，言初推了你妈，已经送到卫生院去了！”

言亦川瞳孔震惊，穿好鞋急忙朝门口奔去。

路过我时，恨意夹杂着眸子中的冰霜将我一把推开：“我妈要是出什么事，你绝对别想逃！”

他很快离开，却没发现我面色苍白已然虚弱之际，被他推着踉跄两步差点站不稳。

痛苦在心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自己还没解释，他就认定是自己的错？

这样的事，在上一世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有些事已经冥冥之中发生改变，害怕婆婆醒来又在言亦川面前乱说，于是也跟去卫生院。

卫生院，病房。

我站在门口，想到刚才言亦川的不信任眼神，指尖蜷缩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婆婆在病床上哭天抢地，捂着头：“哎哟，真是家门不幸！她居然敢推我！是想把我害死啊！你死去的奶奶当初就不该买这野丫头给你当媳妇！”

言亦川坐在一旁目光深沉握着言母的手：“妈您身体本就不好，别再找事气自己了行么？”

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勒令道：“你这次必须跟言初把婚离彻底了，李仙仙堂堂司令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了！”

我万分震惊，离婚？那我肚子里孩子怎么办？

再也等不了，我必须进去解释清楚！

却听到言亦川沉沉道：“您不用说，我也打算这么做。”

第4章

身子一僵，刚迈出的步子瞬间停了。

他也打算这么做？娶李仙仙抛弃我？

婆婆还在帮腔：“这才对，你想通就对了，妈不会害你，仙仙啊更不会！”

“就这么定了，跟言初离婚后，你和仙仙的婚礼尽快办！”

言亦川应了：“好。”答应得没一点犹豫。

我抑制不住心头的悲伤，很快离开。

天空阴了，似是要下大雨。

紧接着大雨落下，豆大的一滴两滴拍打在我脸颊。

泪和雨混杂，我护着肚子，浑身湿透回到红砖房。

想到刚才言亦川和婆婆的对话，心里痛的像是被柴刀劈开。

原本摆在桌上的结婚照，不知何时被人扣在桌面。

走过去扶正，才发现照片已经褪色。

为数不多的的甜蜜记忆也被时间风蚀了。

那照片里自己手捧的那双虎头鞋呢？

我流着泪，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找出来，虎头鞋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变一点样子。

这是奶奶临终前交到我手上的：“奶奶啊，是想给你和亦川的娃亲手穿上的，但怕是来不及了……”

“初初，你答应奶奶，要跟亦川好好的，你命苦，你跟亦川多生几个娃，老了有人照应，奶奶……奶奶保佑你们。”

我将鞋抱进怀里，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流：“奶奶，我好想你……”。

眼泪还没抹干，言亦川就进来了。

我不想看他，只拼命忍着泪，紧紧抱着怀里中的虎头鞋，声音哽咽：“刚才你跟妈在卫生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真铁了心要跟我离婚吗？”

言亦川不假思索：“离，非离不可。”

他语气冷冷，不减坚定。

“我现在很后悔当初跟你结婚了。如果是李仙仙，她不会做出故意推我妈摔倒这种野蛮事。”

话落，言亦川直接摔门离开。

房子里再次变得空荡，屋外雷声大作，又是一场暴雨。

五脏六腑似有鲜血在不断上涌，压得我直不起腰，抱着虎头鞋伏在双膝上喘不过气。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自己上一世死前言亦川一直对自己冰冷，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文化，配不上他吗？

明明我不比李仙仙差，上学时自己每次考试成绩都比李仙仙分数高。

当初要不是奶奶病逝，我被婆婆逼得辍了学，我本可以像李仙仙一样考上高中，甚至跟言亦川一起上大学的。

想到这，我强行压住泪，让自己振作。

看着虎头鞋，奶奶慈祥的面容和关切的话语似乎又浮现眼前。

“初初，你很聪明的，女孩子也要读书，只有读书了，才会获得男人的尊重。”

我将奶奶唯一留下的物件紧紧贴在自己心口，泪水却还是嘀嗒打湿虎头鞋。

“奶奶，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会跟亦川好好的。”

“您要保佑我。”

我不想要让奶奶失望。

我要重新拾起书本，努力改变言亦川对自己刻板的印象，到那时他也许会改变心意……

……

当天，婆婆让她娘家舅舅接回家了，我难得落了个清净。

第二天，我拿了抽屉里所有的零用钱去了趟县城，买了初高中要用的教材和习题资料，回家后闭门不出，没日没夜的学习。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然而这一个月言亦川都没回家。

我心里不是滋味，往年养殖场再忙言亦川也没这么长时间不着家过。

眼下正好到了五月份预选考的时候，村里没有报名点，我得去县城里报名。

要出远门，心想还是告诉言亦川一声。

希望……他不是在躲着自己。

养殖场。

我一手拎着装了学习资料的布包，一手拎着特意从县里带回来的大肘子，往言亦川办公房里走。

刚进场房，却看见言亦川在清点刚卸下的饲料，李仙仙在帮言亦川擦汗。

两人亲密如热恋情侣。

眼睛酸涩，他又跟李仙仙在一起。

突然，一只大狼狗狂吠着，激烈朝我扑来——

我惨叫着下意识扔掉手中大肘子，拿起装满学习资料的布包拼了命地砸，却被狼狗一口咬去。

学习资料被狼狗撕咬成碎片，在半空中随风飘舞。

狼狗得意般咬起地上的大肘子三两口，随后朝着另一人跑去。

“大黑！”

李仙仙的喊声响起。

她跑过来一把将狗护在怀里，笑着看向我：“不好意思啊言初，阿川养殖场老丢东西，我特意买来大黑给阿川看门的。”

我面色惨白如纸，惊魂未定地看着满地撕得稀烂的学习资料，浑身止不住地颤。

“李仙仙，你给我个说法！”

通宵达旦辛苦做的笔记，花大价钱买的备考资料，这就没了。

言亦川高大的身影罩下，他躬身捡起地上的笔记，随手翻了翻：“你这上面写的什么乱七八糟，没几个对的。”

话落，随手将笔记往我面前一丢：“你有鬼画符的功夫，不比多养几只猪划算？你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别怪天公不作美。”

第5章

啪的一声，笔记砸在我指尖，我吃痛收回手，疼痛如电流般遍布全身。

天公不作美？

我的笔记被狗撕咬没了，是老天不帮我吗？

言亦川只是在给李仙仙的狗犯的错找借口而已！

我看着他，委屈地正要说什么。

他却看烦了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所有钱丢来：“自己去卫生院看看，我还有事。”

说着转身继续去点他的饲料了。

李仙仙摸着狗头，冲我依旧笑意盈盈：“那我们先去忙了，你自己随意。”

她俨然一副女主人姿态，牵着狗追上了言亦川：“阿川，我来帮你！”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红了眼眶，死死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