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张平平选题进行的最初，她赶往她老家所属省份的救助中心，在负责人的电脑里，看到了他们第一次去到张平平家时的视频。

　　画面中暴怒的男人，和挨打后只能坐在一旁哭泣的女人，是她童年记忆中最常见不过的画面。

　　她站在电脑后面，慢慢攥紧了手。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张平平的选题对她而言已经不同寻常起来，即使毫无办法，也依旧结束不了。

　　“但是，那些能曾经能拯救你走出沼泽的方式，却拯救不了她。”钟云林似有所指，宋瑾瑜明白他话语中的未竟之意。

　　虽然事到如今，她也并不完全认同钟云林这个“歪路歪走”的方案，但是，她叹了一口气——也许现在，她可以选择结束掉这个延续了六年的故事。

　　车开到市区正好遭遇了下班高峰期的堵车潮，宋瑾瑜看着前边一动不动的车尾，有些烦躁。等车流挪动的间隙余光一瞥，却发现路边上有个熟悉的人影。

　　“那不是姜玮庭吗？”宋瑾瑜喃喃。

　　钟云林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姜玮庭正牵着两个孩子往前走。

　　车流开始缓慢流动，宋瑾瑜跟上了姜玮庭的脚步。只看她穿着比第一次见面时更正式的职业套装，脸上的妆容也不像之前那样精致。

　　姜玮庭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放下牵孩子的手，从包里拿出手机。

　　“哎好的张总，明天九点我准时到，没问题……嗯放心这次给你们的价格还是按我们之前说好的，一点不变，我们认识这么久，这一点我肯定能给您保证。”

　　姜玮庭打了几分钟挂下电话，那张仍显年轻的脸上是宋瑾瑜之前从没见过的喜悦。大女儿看着妈妈的笑容也开心起来，“妈妈，你是不是又要赚钱啦，这次我能要一个更大的礼物嘛？”

　　小儿子也在旁边起哄，“妈妈，我也要。”

　　“好，都有，都是大礼物，好不好？”姜玮庭蹲下身，抱住两个孩子，然后，母子三人手拉手，往前走去。

　　“看来，她已经做了决定。”宋瑾瑜释然地呼出一口气，心间的烦躁一扫而空。

　　“怎么样，我就说她还是要离婚。”她想到姜玮庭第一次来事务所后和钟云林的争执，侧身一副“怎么样我赢了”的眼神看向钟云林，却发现那人没有再和她诡辩，而是静静地看着姜玮庭的身影，唇边一缕不着痕迹的微笑，似乎在透过她在看向久远记忆中的人。

　　即便嘴角含笑，也仍然有种莫名的疏离与孤寂。

　　她的心一沉，想到了周媚说的钟云林母亲的事。

　　所以，那真的不是他的缘起吗。

27乖乖女的初恋

　　那个梦，似乎开始变化了。

　　宋瑾瑜走在长长的田野小道间，路的尽头，仍然是那座破败的城乡结合部酒吧，但好像又不是它之前在梦中出现的样子。

　　门口没有招牌，只有闪烁的霓虹灯，也已经不是两层的裙楼，而是一座两层小院。

　　这里已经没有那个酷似刚来海城的张平平的少女身影，只有漫天的黑暗。

　　她除了这间小院外，什么都看不清。

　　“瑾瑜，瑾瑜……”

　　那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只是她四处寻，都寻不见那声音的来源。

　　可她知道，那是她母亲的声音。

　　“铃铃铃……”宋瑾瑜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憋出满身大汗。她晃了晃还有点眩晕的脑袋，按下了接听键。

　　“喂。初一，怎么了？”

　　“喂金鱼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哇，之前打电话来的研究生女孩，她今天过来了，你看……”

　　“好，我马上过去。”宋瑾瑜立刻起身下床。

　　周彦如第一次恋爱，是在她23岁，刚考上海大研究生的那一年。

　　她本科是在老家的城市上的，大学四年，宿舍几乎成了摆设。每天走读的大学生活也和高中无异，晚上9点还没到家，父母的电话就会如期打来。

　　而因为高考失利只上了本地的一本，父母对她更是耳提面命，刚进大学就叮嘱她要好好学习，以海大的研究生为目标而努力。

　　有人上了大学之后父母还要看成绩单的吗？

　　周彦如就是其中一位。

　　这样看下来，母单一单就是23年，似乎顺理成章。

　　周彦如遇到魏裕的时候，是她脱离父母的管控范围第一次开始一个人生活之时。刚开学大家都还新鲜，虽然是研究生，彼此却都还没脱离学生气的样子，尤其周彦如，本科下来，直接考研，连实习都没有，所以这次跟着宿舍同学出来参加和“社会人士”的联谊聚会，她有些忐忑，也有些压抑不tຊ住的兴奋。

　　但是舍友刚到聚会现场，就被一个相熟的朋友叫走，周彦如一个人等在古镇老街的入口，有些不知所措。

　　“咔嚓。”一声相机快门被按下的声音。

　　周彦如抬头，看见面前的单反相机后露出一张男生的脸。

　　“不好意思，这个场景真的很好看，我一时忍不住——”

　　“没关系。”周彦如微微摆手，看着眼前笑容阳光打扮也很有风格的男生，脸有些发红。

　　男生很礼貌，主动上前来给周彦如看他刚才抓拍的照片，“不好意思，摄影师的职业病，每个时刻都无法重来，如果刚才的场景没有留住，会让人觉得很遗憾……”

　　周彦如随着男生的动作看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好看。

　　江南老街的青石板路上，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微微侧脸，安静看向石桥畔的碧水，仲春的阳光已经有些微热，她悄悄伸出手遮挡眼前的光线，却成就了那一刻独一无二的光影。

　　“如果你觉得不适，我现在就删掉。”男生很有礼貌，轻声询问周彦如的意见。

　　“不，不用，我觉得很好看。”周彦如听到要删除这张照片，下意识地感到不舍，略带紧张的回应道。

　　男生笑了，唇边有小小的梨涡，“那加下微信，回头把照片发你？”

　　这是周彦如和魏裕的第一次相遇。

　　周彦如后来才知道，魏裕也是那个局的一员，不过他说自己不太常去，有时一两个月才会来一次。而那天，他第一次出现见到的人就是她。

　　她一度以为，这就是缘分。

　　会议室里，宋瑾瑜钟云林和女孩面对面就坐，她穿着牛仔外衣和一件白色连衣裙，有点公主切样式的黑色齐肩长发，虽然长得不算漂亮，但整个人的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配上此刻的打扮，还有两只手一上一下捏紧单肩包带子微微有些紧张的样子，看上去神似日漫女主角。

　　陈初一走进来，把一杯咖啡放在女孩面前。陈初一一向毛毛躁躁，她放下咖啡杯后女孩正要伸手去拿，陈初一转身一个不小心蹭到桌子，汤匙叮一声调在桌子上，碎成两段。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孩条件反射般抱歉，慌忙拿起断掉的半截勺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听到女孩的声音陈初一才转头，她“诶”了一声，发现勺子竟然碎了，便随手接过来，不甚在意道：“哎呀断了，再给你拿个新的啊稍等。”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甚至细究起来也不是她的错，但女孩的那一瞬间的反应，好像自己犯下弥天大错一般，是下意识的慌乱。

　　宋瑾瑜顺着女孩的手指看过去，发现7月份盛夏的天气，她居然穿的是长袖牛仔衣，似乎是注意到宋瑾瑜往这边探过来的目光，女孩拽了拽自己的袖口，然后把胳膊放了下去。

　　“你好同学，请问你是因为什么来找我们？”一旁的钟云林看着女孩，笑得甚是“和蔼可亲”。

　　宋瑾瑜正在疑惑钟云林为什么开口就称她为同学，女孩已经开口，自我介绍自己是海大的研究生，名字叫周彦如。算起来，还是钟云林的学妹。

　　“我在同学那里听到这家机构，可以接情感咨询委托，所以……”

　　“没事，”钟云林伸出手做安抚状，“情感咨询是很正常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可以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事吗？”

　　钟云林刻意压低身子，又微微抬眼，平视女孩的眼睛。周彦如抬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