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因暗杀而亡，父皇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后和何家，也必然会因此迁怒秦王。

　　眼看秦王就要拿到军功，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

　　在这个紧要关头惹怒父皇，对太后与何家来说是得不偿失。

　　天子一怒，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预料不到……

　　以他们的谨慎与行事风格，不太会做出这种蠢事。

　　是谁想要他死？

　　萧久屹闭上眼，这几年来经他手的案子一个个浮现脑海。

　　许久后，他在许许多多的案子中理出一个线头来。

　　“呵……”

　　萧久屹勾了勾唇角，轻笑出声。

　　大理寺少卿满门被皮影所屠、襄王妃被刻经剥皮后再杀死，给本就不寻常的案件覆上层层诡异的面纱。

　　但正因为这种诡异，反而让他觉得这两桩案子为一人所为。

　　而他与孟千姿做局歪打正着下找出了目击证人，随后他就被截杀。

　　这三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都发生在襄王来京城后。

　　河西大洪灾，襄王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来京城的，给太后贺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他一定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狗急跳墙的，是他这位王太叔啊……

　　理出头绪后，萧久屹起身快步朝书房走去。

　　伸手按下藏在多宝阁后的一个按钮，一个两尺见方的木格子从架子上缓缓升了出来。

　　里面放着一个鎏金镶珊瑚与绿宝石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瓶。

　　萧久屹拿起玉瓶，倒出一颗溜圆的红色药丸，默默看了半晌后，放进口中。

　　他只有两个月的命了么？

　　再续两个月，应该够做完他想做的事了。

第27章 良妃遇害

　　“一群饭桶！”

　　早朝上，昭明帝大为震怒，盛着号称一两值三金的雾山雪芽的白玉嵌红宝石茶盏被他摔了个粉碎。

　　天子脚下，一夜之间竟发生皇子被当街截杀、大理寺少卿举家被屠，两件震惊朝野的惊世大案。

　　更离谱的是，屠杀段府一百零五口的，居然是个没有生命的皮影。

　　他将奏折“啪”的一声，狠狠扔在巡检司都指挥使的脸上，怒斥道：“蠢货！”

　　都指挥使跪在殿前瑟瑟发抖，皮影杀人乃巡街士兵亲眼所见，他们没有说谎的动机和理由，他只是如实呈报而已。

　　可他不敢辩驳。

　　上一个在圣上发怒时辩解的人，坟头草都老高了。

　　整个早朝人心惶惶，全程只听皇帝骂人。

　　昭明帝骂痛快后，命太子与内阁首辅何巳轩领金羽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四部共同协查两案，务必在一个月之内结案，便甩袖离去。

　　萧久屹敛下长睫遮掩住晦暗不明的目光。

　　父皇竟令太子皇兄和何巳轩共同负责这两个案件！

　　他明明知道何家想要拉太子下马，扶持秦王上位，两方明面上相安无事，私底下几乎势成水火，如何能共同理事？

　　父皇究竟想做什么？

　　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昭明帝这一命令发下，不仅令萧久屹疑惑不已，太子与何巳轩也是摸不着头脑，更别提满朝文武了。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左右御史更是一个头三个大。

　　小雍王领的金羽司向来有着特殊的权利，是个主意大且等闲不卖任何人面子的。

　　太子与首辅何大人在很多事情上都各执己见，分明站在对立面。

　　这三人他们哪个都得罪不起，究竟该听谁的？

　　下朝后，何巳轩立刻召几人议事，萧久屹借口昨夜受了惊吓身体不适，径直离去，全然不顾何巳轩那张难看的猪肝脸。

　　然他还没走出宫门，禁军统领匆匆赶来将他拦下。

　　“殿下，良妃娘娘出事了。”

　　萧久屹面色倏然一沉，“出什么事了？”

　　禁军统领低垂着头，都不敢大声回答，“良妃娘娘被人挖去双目后吊死在寝殿，她的贴身婢女金翠疯了。”

　　萧久屹闻言，厉声斥道：“本王不是让你们将她看好的吗？”

　　好一个被挖去双眼后再吊死，这分明是凶手的挑衅。

　　良妃并没有说她认出了凶手是谁，就算凶手不确定此事，担心良妃指认出他，以他的身手逃出皇宫都比在禁军环视下杀人容易！

　　而他再次行凶，挑衅他小雍王的成分比报复多！

　　凶手或者说背后的指使者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禁军统领苦着脸回道：“回殿下，卑职担心打草惊蛇，将人散在良妃娘娘的瑶华宫周围，确实没有看见不相干的人进出瑶华宫。”

　　萧久屹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不相干的人”。

　　说明瑶华宫还是有人进出的，只是进出的人与寻常无异，所以没有引起禁军的重视。

　　难道凶手就在这些看似寻常的人其中？

　　他转身望向中极殿，短短几日宫中连出两桩命案，且死者都是皇室中人，这无异于是对皇权的藐视，父皇怕是把御书房都砸了吧！

　　“圣上让殿下负责此案。”禁军统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道，生怕他发怒。

　　小雍王昨夜遭遇截杀，定会想先去查这件事的，却被他拖住。

　　但萧久屹并没有发怒，眼中是禁军统领看不懂的情绪。

　　他吩咐青舟道：“你回府把关九带到瑶华宫。”

　　青舟领命而去。

　　萧久屹随禁军统领前往瑶华宫。

　　没走几步，便觉得头晕目眩，他眯着眼望了望天。

　　夏日的日头像是突然就跳到正空，毫不保留地洒下光与热。

　　连日的炙烤，令得周围的花草树木都显得有些蔫蔫的，无精打采地摇摆着枝叶。

　　可他非但没感到热，反而觉得浑身发寒。

　　他知道是昨夜吃下的那颗药开始起效了，以此来抵消他体内不正常的高热。

　　突然就想，他还能看见明年的烈日吗？

　　只一瞬，他便挥去这些软弱无谓的情绪，转而琢磨别的事情。

　　穿过深红高墙下长长的甬道，远远就看见胖乎乎的谢德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四个捧着红漆木盘的小内侍。

　　谢德见到他立刻加快了脚步，人还在十步开外便躬身作揖。

　　笑道：“殿下怎的又返回来了？”

　　萧久屹眸色淡淡，勾出一抹极浅的笑容，并没答话。

　　这老阉人惯喜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他要去瑶华宫，却也要来装模作样一番。

　　偏偏父皇就吃他这一套。

　　他不回答，谢德也不以为意，面上的笑容还更盛了两分。

　　“圣上怜惜殿下昨夜受了惊吓，特意亲自挑了些精致的物件命奴送去殿下府上，是殿下幼时喜欢的东西。”

　　说着半转身指了指身后几个小内侍。

　　“另外，圣上听闻那位关九姑娘昨夜因保护殿下受了伤，特命奴挑了两支百年老参给关九姑娘补身子，外加奖赐黄金百两。”

　　萧久屹的目光扫过红漆木盘上的几个雕花匣子，“嗯”了一声。

　　“那就劳烦谢公公送到雍王府吧，本王暂时不回府。”

　　“殿下客气了，这本就是奴的分内之事，哪里敢当劳烦二字。”谢德退后一步，又躬身道：

　　“圣上还说，如果关九姑娘今日进宫，让殿下带她去中极殿，圣上还要亲自奖赏关九姑娘。”

　　闻言，萧久屹黝黑的瞳仁微微一缩。

　　紧紧盯着谢德看了一番。

　　可对方垂首而立，根本看不到他面上神情。

　　片刻后，萧久屹再次“嗯”了一声，便越过谢德朝瑶华宫的方向走去。

　　他莫名感到不安。

　　父皇竟想见孟千姿？

　　什么亲自奖赏她保护了他，纯属鬼话。

　　既要奖赏，为何不奖赏青舟？

　　那丫头对外的身份是替他小雍王卖命的江湖人士，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受伤也是寻常。

　　在帝王看来，哪怕她为了保护皇子而死也是应该的。

　　对于帝王来说，皇子被截杀是对他的公然挑衅，他只会想揪出挑衅他的人，将之千刀万剐，而绝不会去关注皇子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