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被拽的很紧，明明该恨慕家人，恨慕兰。

可脑海里却偏偏都是她，怎么也压不下，只想快点见到她。

此时此刻，他终于无法自欺欺人。

他心里有她。

……

一个月后，应州。

城楼上，死守的老将含泪禀告。

“援军还是没有来，可我们只剩不到五千人，将军，我们只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慕兰握着长缨枪，望了望京城的方向，轻问：“城中的百姓是否已经全部安全撤离了？”

“是，一个时辰前便全部撤离完毕了。”

“……这便好。”

这时，瞭望台又传来侦察兵大喊：“将军不好了，敌军发动第二波突袭，马上要到城门口了！”

终于还是来了，这次，只怕是最后的死战了。

慕兰死死握着拳，忽得放下长缨枪，冲所有将士叩揖行礼

“慕兰谢诸位追随之恩，此战一去恐怕不会再回来了，还请诸君受我一拜！”

“将军不可！我们成为慕家军第一天，就已经做好了把这条命扔在战场上的准备，我们愿追随将军，誓死守护百姓，绝不后退！”

“好！誓死守护百姓，绝不后退！”慕兰提起长缨枪，望着黑压压的敌军，毫不退缩

“诸君，随我迎战！”

第10章

此时，距离应州百里处。

楚淮璟正快马加鞭赶来，他已经生生跑死了十三匹千里马，银白的铠甲上蒙上暗色污渍。

千里疾行，心被高高提着。

从前孤身一人被围困刺杀，他都没有这样煎熬，越靠近应州收到的消息越令他心颤。

粮草和药材尽断，百万敌军压境！

慕家军要怎么坚持下去？

慕兰虽是慕家女，可她从来没有上过战场……她害怕吗？

“驾！”

楚淮璟又抽断一根鞭子，他顾不上停，扯过亲卫的鞭子驱着马继续奔走，猩红的双眼直直望向不远处的应州。

快了！

慕兰，我很快就来了！

亲卫见状，苦苦哀求：“殿下，您已经三天三夜没休息了，再这么骑下去，您的身体迟早熬不住的啊！求您歇息一下吧！”

“滚开！”

吼罢，他又再次挥鞭甩向马背。

受痛的马儿，在空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声！

轰隆

“哗啦啦！”

大雨又倾盆而下，像极了慕兰去城门接父兄衣冠冢那天。

应州，城楼下。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一个两个，三个……慕兰的脚边都是慕家军的尸体。

所有人都死了。

只剩她一个守在城门下。

她撑着手中的长缨枪强撑着站了起来，她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抬手狠狠拔掉肩膀的血箭。

“噗嗤！”

血肉喷泄而出，扑向她散乱的发，破碎的铠甲，突然她感觉她的肚子好似被踢了一下。

她颤抖着手抚向小腹，愧疚又绝望：“儿啊，阿娘对不住你，让你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

突然，敌军一拥而上！

“噗嗤噗嗤！”

数道利刃扎下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一切都模糊了。

慕兰好像看到了阿爹和阿兄。

他们穿着干净的衣裳，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好像还有一个稚嫩的嗓音咯咯笑着，喊她

“阿娘！”

……

这一场雨，从夜里延续到清晨，下的好大好大。

楚淮璟抵达应州时，明明城门就在不远处，可他却看不清城门上站着的人，看不到慕兰。

心脏倏地往下坠去，而后就是一阵绞痛，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内部剥离出去。

他下意识的捂住胸口，脑海里瞬间浮现慕兰的身影。

慌忙驱马抵达城门，离得进了，他才看清城楼上插着的是宋姓旗帜飘扬。

见此，他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遂州的宋柄既然赶到了，想必慕兰也一定安然无恙。

可下一瞬，却见宋柄匆匆奔出城门，‘扑通’跪下，满脸愧疚：“殿下，末将有罪！”

楚淮璟的心刹那又被提了起来，一阵晕眩：“怎么回事？”

宋柄抬起头，眼含泪水，悲切禀告

“殿下，末将来迟，慕家军全军覆没，慕兰将军已怀孕四月，她为保百姓，誓死守城，一尸两命！”

第11章

楚淮璟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紧，眼前一片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的脑海中回荡着宋柄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不……这不可能！”

楚淮璟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绝望。

只见他迅速的一把推开宋柄，踉跄着往城内奔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尸山血海，慕兰静静的躺在那里，她的手微微伸向天空，似乎是想在临死的最后想要抓住什么……

楚淮璟心脏紧缩，他突然用力向前。

“噗！”顿时，他的口中喷出一股鲜血！

天边的乌云逐渐靠拢过来，头顶的乌鸦盘旋，一直也不肯离去。

“殿下！”周围的将士瞬时将他围了起来。

他踉跄地走向慕兰，每一步都沉重如铅，他的心跳在胸腔中狂乱地跳动，终于，他跪倒在了慕兰的面前，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拥抱住了她冰冷的身体。

“对不起，兰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一遍又一遍地低语着，诉说着自己的罪过，似乎他说完就能让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有人过来劝，他也不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宋柄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殿下，慕将军已经走了，她也肯定不希望看到您这样痛苦。”

“您让他们将慕将军的遗体拿去火化，也好赶紧送回京城将她的骨灰埋入慕家祖坟，把她的牌位放入慕家祠堂，让她落叶归根才是正经啊。”

“滚。”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冰冷。

边关秋日的风，蚀骨的凉

突然他气血上涌，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晕死过去，他的手还紧紧的抓着慕兰的手。

……

回京城后。

楚淮璟将自己关在东宫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说话，不早朝也不见人。

他坐在桌案边，往日眼底的光亮没有了，身上的锐气也没有了，只有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就这么坐在那里，嗅不到一丝生气。

慕兰陪在他的身边，他坐了多久慕兰就坐了多久，他看不到她。

因为她只是一具灵魂。

慕兰死后她的灵魂慢慢就脱离她的身体，她可以漂浮在空中，穿过城墙，飞越高山，她可以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身体上的疼痛没有了，任何作为人的痕迹也都没有了。

她看着楚淮璟抱着她的尸体放声痛苦，很奇怪，她的心底竟再没有了一丝波澜。

她随着他一路飘回京城。

放置在桌子上的东西其实是她的骨灰坛，他迟迟没有将她下葬，慕兰想她一直不能转世，只怕也是因为这个，楚淮璟啊楚淮璟，她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这么害她，这么欺负她，慕兰叹了口气，往外飘去。

殿外跪了很多人，有太监，有朝臣，还有他的老师，都是她熟悉的人。

“听说这次应州战事，朝廷损失惨重，整个慕家军都陪进去了。”

“慕家军陪进去了算什么，听说这都是殿下的旨意，故意不去派兵支援的tຊ。”

“啊？那是为何？”

“你不懂了吧，那是因为殿下恨透了慕家的小女儿，叫慕兰的。”

“殿下为何要恨她？”

“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啊，不然难保要杀头的。”

两个东宫侍卫在一旁的角落里低声窃语。

“哎呀，不说不说，你快别卖关子了。”

“他们说，那是因为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