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林的冬天不算太冷，只是树上的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

整个城市由上而下的散发出一种萧条感。

消防队如十年如一日的训练，这天冷对杨浩明来说不值一提。

但此刻，他却觉得好冷，从胸腔到四肢百骸在向外散发着凉气。

操场上的队员们窃窃私语。

“我的天，这真不是洛医生吗？”

“太像了，该不会是洛医生的双胞胎妹妹吧。”

“说话的语气也很像。”

杨浩明一动不动，他艰难的呼吸着。

感情上，他无法拒绝这张和杨浩明极度相似的脸。

可理智上，队医是之前杨浩明的工作，这里相当于是他们的第二个家。

杨浩明不希望宋歆出任队医一职，更何况她对他还有那种心思。

宋歆见杨浩明没反应，默默的收回手，转过头和队员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实习队医，宋歆。”

宋歆？队员们面面相觑。

沈漾牵强的扯起嘴角，接了话茬：“宋……宋医生你好，我们是额……我是沈漾。”

宋歆敏锐的看见了他的肩章和队服。

她礼貌的鞠了一躬，“沈队好。”

杨浩明面无表情的走到两人中间，沉声说：“你跟我来一下？”

沈漾下意识抬腿就要跟上去。

“不是你。”

杨浩明低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沈漾一脸懵的驻足在原地，宋歆从他身边走过。

他诧异的看着远去的两人，心里冒出了个怪异的想法。

杨浩明带着宋歆走到操场边缘后，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离开这里。”

严厉的表情吓的宋歆脸色一白。

她捏紧了棉衣的下摆，倔强的反问：“为什么？”

“你学了这么多年的医，难道就是为了在消防队里面看铁打损伤？”

杨浩明面沉如水，语气微嘲：“要是为了你心里的那点想法，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如果不是你长的像她，我不会多看你一眼。”

杨浩明说完，转身朝着操场走去。

剩下宋歆单薄的身躯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

原本上次被拒绝之后，宋歆就决心放下杨浩明。

不料和朋友去酒吧买醉，转眼又被杨浩明救下。

心里的渴望一下又死灰复燃，她不甘心。

表姐是出现在前面，但她已经死了。

一辈子还那么长，难道杨浩明都要活在怀念里吗？

宋歆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着杨浩明大喊：“我不会走的！”

杨浩明往前走的脚步停都没停，走向训练场。

队员们背对着他，八卦聊的起飞。

“你说霍队会不会看上那个宋医生啊。”

“有可能。”

“可这洛医生不是才刚……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太什么？”

杨浩明的声音突然在众人的背后响起。

队员们瞬间僵住了身体，噤若寒蝉。

“立正，向右转，十公里，跑。”杨浩明懒得废话，直接体罚。

队员们面露苦色，开始跑圈。

杨浩明没有站在原地监视，而是转身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见他来，没有丝毫意外，“是因为宋歆的事儿吗？这事儿已经定了。”

“一定要是她吗？”

杨浩明眼神空洞，如同一滩死水。

“小霍啊，队医不好招，这个岗位你知道的，没有什么上升的空间，也不能洛医生走了，这个岗位就一直空着吧，蓝医生也忙不过来，你体谅一下。”

杨浩明的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半响之后，他曲了曲手指，像是终于做了决定：“既然这样，我申请调职吧。”

第39章

主任办公室内。

杨浩明说出调职之后，气氛有点僵硬。

主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盖上茶杯盖：“小霍，你能走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想清楚了吗？”

这话既是劝说，也是敲打。

“嗯。”杨浩明冷声应下，“调职申请书，我一会儿就交过来，霍霍主任多年来的关照。”

他说完这话，转身出了主任办公室，将杨浩明和他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霍家家族势大，他料定主任不会卡他。

队员们受完罚来杨浩明办公室打报告的时候，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清理东西。

“霍队，你这是做什么？”

“干嘛收东西啊？”

杨浩明把东西塞进盒子里，头也每抬：“我要调走了。”

队员们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

有的已经跟了杨浩明不少时间了，听见这话没忍住红了眼眶。

“霍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训练的很差？所以才……”

“当然不是。”

杨浩明直起腰来，义正词严的打断他们的话，“是我的心理出了问题，不再适合上一线。”

其实是不想看见那张和杨浩明极度相似的脸。

他是人，他也怕自己会失控。

“怎么会？”

“什么时候的事情。”

队员们七嘴八舌的问，杨浩明打了噤声个手势，他们赶忙闭嘴。

“杨浩明死的时候就有了。”他说着，走到叶铖面前，“以后兄弟们都交给你了，好好干。”

叶铖瞬间就红了眼，他沉沉点头。

杨浩明松了口气，他抬手看表，现在时间还早。

他请了三小时假，去医院看看父母还有他之前领养的那个孩子。

杨浩明敲响病房门后推门而入。

霍父的情况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他见杨浩明来，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司函来了，快坐。”霍母倒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霍淼尘被霍父霍母养着，原本瘦弱的身躯结实了不少。

他站在病床尾，一动不动的看着杨浩明。

杨浩明招了招手，他就故作沉稳的走了过来。

“还习惯吗？”杨浩明抬手，摸了摸小孩的头。

霍淼尘点头：“习惯。”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开口说，他们年纪大了，可能照霍不了你那么周到。”

“爷爷奶奶很好，我也很好。”

杨浩明刚说完，霍淼尘就忍不住回答。

男人见他幼稚的脸装的无比严肃，嘴角闪过一抹笑意：“那就好。”

他偏头看向霍母：“霍霍妈，也霍霍爸。”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霍？”霍母轻叹。

霍父依旧无视他。

杨浩明还想再说些什么。

偏偏这时，脚下的地板晃动起来，没有一点预兆，整栋楼都开始轻晃。

杨浩明一愣，随后立即将霍母和孩子护在怀里，推进墙角。

他刚想回头去救霍父，震动停了。

霍母抱着霍淼尘，脸色惨白，她颤抖着声音问：“是地震吗？”

“嗯，应该在南阳附近。”杨浩明回头，抱着霍母轻声安抚，“没事的，有我在。”

“去看看你爸。”

“我没事。”

霍父显然也吓了一跳，语气漂浮。

人没事就行，杨浩明松了口气，走向窗边看外面的情况，推测还会不会继续发生余震。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

沈漾的的声音传来：“霍队，你快回来，唐城地震了，我们要赶紧出发！”

第40章

窗外阳光正好，算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杨浩明回头看了眼父母和孩子，忍不住问沈漾：“南阳还会震吗？”

“说不好，但主要是在那边，我们这边最多应该也就这样。”

“好，我马上回来。”

杨浩明挂掉电话，沉声霍父霍母道别：“有任务，我就先走了，你们注意身体。”

他说完，转身离开。

不料霍淼尘突然上来抓住他的手。

杨浩明脚下一顿，他低头和孩子对视。

霍淼尘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杨浩明蹲下来，和孩子对视，“现在我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保护好爷爷和奶奶，等我回来。”

“到时候，我送你上学，给你辅导功课。”

他说着，手握成拳举到霍淼尘面前。

霍淼尘愣了一瞬，松开杨浩明的手，握拳和他碰了碰。

“那就说好了，这是我们男子汉之间约定。”

杨浩明说完，起身离开。

他赶回队里，换装备换器械，和队友集结起来，等待上级的命令。

待到上级下达奔赴灾区救援的命令时，建林市所有的消防员都队列在国旗下宣誓。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沉甸甸的责任，杨浩明亦在其中。

他们大声呐喊：“我志愿，奔赴灾区抗震救灾，克服一切艰难险阻，争分夺秒抢救生命，严格服从命令，令行禁止，向每个生命郑重许诺，我们绝不放弃！”

消防队出发了，一辆接一辆的车朝着灾区疾驰而去。

杨浩明坐在车上拿出杨浩明的照片，轻抚她的脸。

心头又如利刃割过，他小心翼翼将照片收进胸前的口袋，轻声喃喃。

“等我，等我尽完我该尽的责任。”

车内的气氛沉重又低迷。

抵达唐城附近时，路已经被震坏。

杨浩明带着自己的队伍下车步行。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谁也不能想象，顷刻之间，一座偌大的城市，只剩下断壁残垣。

整片地洛就像是末日之后的垃圾房，初冬的暖阳散落在废墟之上，一片死寂。

杨浩明果断下令：“所有人跑步前进！”

他们带着能拿在手上的仪器，用尽力气奔赴灾区救援。

城内，逃过一劫的人满身血迹，有的趴在石块上翻动着，有的一瘸一拐往城外走。

但大部分都在绝望的哭嚎，为那些死在灾难中的亲人或者爱人难过。

每个人的表情绝望又无助。

杨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