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透明的管子中缓缓流淌。

陆云湛沉默的看着，眼前闪现的却是夏清欢躺在浴缸里满身失血的样子。

他从前不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但那一刻，他只觉心脏疼得好像被生生撕裂一般。

护士将血袋子很快拿去了手术室。

陆云湛用棉签捂着针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站在外面的南炀。

“可是夏清欢做错了什么？”

南炀问完，陆云湛脚步微滞了瞬，却没有回答。

做错了什么？

按理说，夏清欢什么都没做错。

陆意害死她父母，肇事潜逃，的确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那时候，夏清欢还在追求陆云湛。

可是在这件事上，她没有求助陆云湛，更没有因为他和陆意的关系就迟疑什么。

陆云湛身为陆氏集团的总裁，越是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就越是别人不知道的付出。

如今的商界和娱乐圈，人人都对他心生恐惧。

但总有人想彻底地消除这种恐惧，取代他的位置。

夏清欢无畏的行为无非是开启了一道口子，如果他纵容她，那么就会有人效仿追随，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踩他一脚。

而陆云湛内心其实还有另一个期待——

他希望夏清欢可以找他，求助他，跟他商量。

陆母在生下陆意后半年便因病去世，那时候陆云湛才五岁。

但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慢慢意识到身边的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

照顾他的保姆和保镖希望能得到父亲的重用，主动送他礼物的同学希望能收到更贵重的东西，追求他的女生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花不完的钱。

没有人不同，除了夏清欢。

她像个用不完能量的小太阳一样围着他，她关心他，爱慕他，哪怕他一次次冷眼相待，她也不放弃。

而她从没想过要他身上获得什么。

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的爱。

可偏偏陆云湛不会爱。

而当知道夏清欢将陆意送上法庭时，陆云湛突然就看到她身上那股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坚强。

好像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战胜世界。

陆云湛对这样的夏清欢生出一种征服欲，他想看着她向自己求饶，想让她依靠自己，无法离开自己。

多可笑。

他站在权利的巅峰，什么都有，但却第一次不能用这些东西去留住一个人。

陆云湛将沾了血的棉签丢进垃圾桶。

有些问题或许还没有答案，但已经可以确认一件事。

他无法接受夏清欢离开自己，无论生死。

半小时后，手术室上的红灯终于熄灭。

医生从里面走到陆云湛面前：“陆先生，夏小姐的手术很成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之后要多休息，还要留在医院多观察一段时间。”

悬着的心落下。

陆云湛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去给夏清欢安排最好的病房，用药也要是最好的。”

有他在，她就必须好好活着。

“是，陆先生。”

病房。

陆云湛坐在病床边，沉默地看着夏清欢被绑着厚厚绷带的手腕。

半晌，他莫名伸出手去，却在触碰到那绷带时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撤了回去。

胸口像堵了块石头，陆云湛倏地起身，走到外面和病房连着的客厅里。

刚倒了杯水准备喝时，他的助理兼司机小吴轻轻敲了敲门走进。

“陆总，陆意小姐在医院外面，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陆云湛拧起眉：“她来干什么？”

小吴颔首：“陆小姐没有和我说，您要见吗？”

陆云湛搁下水杯，先是望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夏清欢，几秒后才淡声道：“让她上来吧。”

……

夏清欢醒来时头痛欲裂。

空气中充斥着的消毒水味让她不禁皱了皱眉，转眸一看，那病房门上赫然贴着专属陆氏的标记。

她在陆家的私人医院？

正想起身，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只听陆云湛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不会让你坐牢。”

第二十一章

不会让谁坐牢？

夏清欢费力地抬眼望向病房外，但一盆半人高的绿植将她的视线当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就听到陆意的声音响起。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做那些事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话落却是一阵沉默。

片刻，陆云湛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嗯。”

外面的门打开又关上，紧接着便是逼近的脚步声。

夏清欢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双眸直直地就对上了陆云湛那双漆黑的眼睛。

见她醒来，陆云湛微微一怔，但脸上没有一点不自在的神色。

“什么时候醒的？”

那眼神里竟然有些温柔。

放在陆云湛这么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阴晴不定的人身上，实在是太少见了。

夏清欢却偏过头再次合上眼，明显是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但陆云湛又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闻言，夏清欢本能地动了下手腕。

虽然伤口已经缝合，但还是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

为什么要把她救回来？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干脆地死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活着没有任何意义，更没有任何东西让她想要活着。

夏清欢无端觉得好笑，睁开眼睛看向陆云湛，声音嘶哑得不像是她。

“我最不舒服的，就是发现自己还没死，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

陆云湛神情瞬变。

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变成了火，他下意识地想把夏清欢拽起来，可一看到她那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又活生生地将那火给压了下去。

平生第一次，他自己忍着没有发火。

紧攥的手在几秒后缓缓松开，陆云湛舒出口气，坐在病床边倒了杯水递给夏清欢：“喝点水吧。”

夏清欢没理，眉心却缓缓皱起。

这样的陆云湛比让她见了鬼更诧异。

沉默地僵持了许久，陆云湛将水杯放了回去，语气不冷不热：“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一声不吭地就自杀，夏清欢，你当自己有几条命？”

夏清欢突然放轻了声音：“陆云湛，我累了。”

“你放过我，行不行？”

父母的死压在她的心头三年，临了，却没能报仇，功亏一篑。

而她也终于明白，陆家的势力如此，她就是耗尽这一辈子，也不能为父母报仇。

既然这样，她倒不如死了，到那边去和父母相聚，跟他们赔罪。

陆云湛闻言，心跳乱了几个节拍。

再忍不住，他一把攥住夏清欢的另一只手：“放过你？你想让我怎么放过你？”

“夏清欢！我早就告诉过你，只要我不放手，你就永远都逃不了。我不让你死，你就得好好给我活着。决定权在我，不在你！”

他的话蛮横冷凌，却没在夏清欢的心里泛起一点波澜。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很难看的笑：“陆云湛，我曾经追了你两年。就算是养一条狗都会有感情，可你让我知道，你真的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所有人在你眼里和狗没区别，你高兴了就给块肉，不高兴了就踹一脚。像你这样的人，我竟然还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