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她，我定取你性命！”

话落，他恼着脸转身离开。

营帐内，只剩下两人。

陆长安跪行至双娘跟前，压低了声哽咽道：“双双，我找了你好久，我寻遍乱葬岗不见你尸首便知你没死……”

“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双娘却径直将他打断，红着眼望他：“你不想活了吗？你记住，伊双双早死了，还望军医慎言。”

陆长安愕然一瞬，很快明白过来。

沉默半晌，他垂下头颤着声音劝她：“姑娘，媚药伤身，以后别再服用了。”

“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为伊家平反的。”

双娘紧紧捻着被褥，别过脸不动声色冷声逐客：“我要休息了。”

陆长安默然取出一盒丸药：“这丸药万望姑娘按方一日一服，改日下臣再来复诊。”

话落，他以头抢地，叩首谢恩后离开：“方才谢姑娘救命之恩。”

待到人影消失，双娘才松开手，她拿过那盒丸药按在心口，蜷缩床榻一角，泪盈于睫，无声的呜咽着。

她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无征兆地陷入三年前那场梦魇。

伊家灭门之夜，陆长安带着她从后门逃走，不料被官兵堵了个正着，她以身为陆长安挡剑换他逃生。

脸被划烂了也不知道痛，只是疯了般嘶吼：“你快逃，快逃——”她不想再欠任何人。

“快逃，快逃啊……”

忽而，她落入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沈尽玺温柔的声音响起：“别怕，我在。”

双娘如抓到救命稻草搂紧他：“别再抛下我，求求你。”

“不会抛下你，三日后你便随我一同出发去盛京迎亲，如何？”

他轻抚着她的长发细嗅着她身上幽香，煞是迷恋。

双娘咯噔一瞬强撑着坐起身：“回盛京？”

她还能回盛京？！

沈尽玺未察觉她异样，只喑哑应她：“是啊，路途遥远，没你帮我泄火如何能行？”

原来是这样啊……

沈尽玺将怀中灵芝置于她掌心：“这几日你好好休养，改日我再来看你。”

话落，他欣然离去。

小玉掩不住欣喜走进帐内，她快步走到床榻前，紧紧握住双娘冰冷的手tຊ：“姑娘，我们终于能回盛京了。”

双娘回握住她：“是啊，终于能回去了。”

只要她能回到盛京，离平反就更近一步。

她虽势微，可她撑着一口气到现在，纵前路艰险，她如飞蛾扑火，也义无反顾。

那一日定会来的。

伊家三十二具无碑之尸终会安眠。

沈尽玺给的灵芝的确很有效，不过两日她的身子便恢复了七八成。

临出发前一日，天气很好，小玉便提议去花圃走走。

那里种满了桂花树，是沈尽玺命人从盛京运来种下的。

别人都知沈将军喜欢桂花，却不知他最爱是伊双双做的桂花糕。

他曾说：“待你我年老归隐，我种桂花树，你做桂花糕，做一对闲云野鹤逍遥世间如此可好？”

回忆是暖的，可天却陡然黑沉下来了。

春雨酥大，小玉用袖袍为她挡住雨：“姑娘，变天了，我们回去吧。”

她转身欲回，却被不远处那位伏在墓碑上无声恸哭的身影勾住，悄然走近一看，墓碑上赫然写着——伊双双之墓。

双娘愕然，她是叛臣之女，不可立碑，若被人发现便是砍头之罪。

这碑是他何时立的？

她听见他在哭。

“双双，为什么你从不入我的梦，哪怕一次。”

“双双，我真的好想你。”

他竟对自己情深义重至此，自己却一直隐瞒身份……

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纵是满身泥泞，污浊不堪又如何，她不能愧对他满腔的情谊。

双娘不受控制的迈向他，轻唤道：“阿玺。”

沈尽玺身子一僵，缓缓起身。

雷鸣闪电在他的脸上若隐若现，下一瞬他掩下悲痛，只剩下一脸冷沉。

随即他的声音清晰入耳——

“铲掉吧，别被郡主发现了。”

第6章

一股剧烈的疼痛自她的胸口传来，五脏六腑似瞬间腐烂。

双娘那张悲戚的脸在雷电交杂中忽明忽暗。

她亲眼看着沈尽玺将她的墓碑一剑劈成两段，隆起的山包短短两瞬夷为了平地。

原是自己自作多情。

是了，伊双双死了，那些过往本就该被埋葬了。

双娘久久的伫立在雨中，惶然而悲伤。

她颓败的任雨将她淋透。

小玉扯了扯她的袖袍，哽咽道：“姑娘，我们回去吧。”

怎么回去，早回不去了。

双娘木然转身，待她身影消失，沈尽玺似有所感回眸看向身后空处。

方才是他听错了吗，刚刚好像有人在唤他阿玺。

是幻听了，这世上爱唤他阿玺的人已经死了。

不日，双娘随沈尽玺启程盛京。

半月的舟车劳顿，他们终于抵达了盛京。

车驾稳稳停在了镇国公府，沈尽玺勒马跨下：“双娘，到了。”

车程不过半月，双娘却用了三年。

她攥紧了袖袍，凝着隔壁那残破的护国公府。

已是三月春归，草木间都隐约有着一股暖阳的味道。

可她分明还闻见了，那陈旧的，刺鼻的血腥味。

三年了怎么半分也没冲刷？

这股味道好似要将她的魂魄生生剥离。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放心吧，爹娘。

乾坤朗朗，双娘定会想法子还你们清白一日。

忽而一阵芳香袭来，只见身着淡粉裙的女子提着食盒款款走来：“玺哥哥，一路舟车劳顿，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桂花糕，你快尝尝。”

是要与沈尽玺成婚的荣安郡主。

沈尽玺轻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桂花糕：“荣安做的，定然可口。”

荣安郡主满脸疼惜地上下打量着他：“玺哥哥变黑了，也变瘦了……”

她流转的眸光定定落在他腰间的荷包上：“玺哥哥的荷包也未免太旧了些，改日我给你绣个新的，可好？”

没有迟疑，沈尽玺用力将荷包扯下，随手扔在一旁。

“自然是好的，有了荣安的荷包，我定能出师必捷。”

话落，他揽过荣安从荷包上踏过。

如锤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