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云没有说话。

可叶九幽还是从他深沉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会。

心口顿时像是被千万根针扎过一样。

她鼻子发酸，眼眶发胀，声音也干涩难听：“可是师尊……魔神是杀不死的。”

褚云脸色微变，像是被触到了禁忌一般，直接冷脸，拂袖而去。

霎时，偌大的宫殿只剩叶九幽一人。

她一直强撑的坚强也寸寸龟裂，随即也浑噩的离开……

等回过神时，叶九幽才发现，自己来到了奚山。

奚山君谢离是她多年好友。

她成魔之时，谢离正下凡历劫。

也不知道恨魔族入骨的谢离，要是知道自己成了魔神会如何？

叶九幽自嘲一笑，转身要走时。

一道剑气呼啸而来。

她躲闪不及，后背骤然被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叶九幽从疼痛中缓过神时，就看到面前多了一道绯色身影。

谢离手握着潮生剑，锋利的剑尖直指叶九幽。

“魔神！我不去寻你，你反倒自己来送死！”

“今日我便为六界杀了你这魔神！”

话落，她直接再次掐诀提剑袭来，招招都是必死的杀招。

叶九幽不想伤她，只能一步步躲闪，退让。

谢离的招式却越发狠厉。

顷刻间，叶九幽裸露的皮肤上已经满是伤痕。

直到最后一招，谢离下了十足的力道，径直将她击飞出奚山界外。

“砰！”

叶九幽后背重重地砸在山石上，本就往外涌血的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承受不住，呕出一口腥甜。

谢离看在眼里，却毫无动容。

手里的潮生剑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刺下来！

叶九幽没有躲。

终究魔神不会死，再受一剑，也不过又是增了一处伤，多痛些日子而已。

她闭上眼，等着谢离刺来！

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出现。

叶九幽疑惑睁眼，就看到褚云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他说：“谢离，你不能杀她。”

第7章

叶九幽听着，一颗心酸胀涩苦。

谢离杀不得，是因为自己的这条命还得留着，救他的静儿……

她咽下苦涩，忍不住去看谢离，正好对上她含恨、狠厉的双眼。

叶九幽喉咙一哽，下意识唤了声：“阿离……”

“别叫我阿离，你不配！”

谢离厉声截断了她的话，手腕一转，直接割裂掉衣袍一角。

风吹着布料慢慢飘落在地。

谢离的话，也响彻耳畔：“叶九幽，你我今日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扔下这话，谢离就走了。

叶九幽跪在原地，一张脸惨白如雪。

好久，她才浑身颤抖的起身，将那半截衣料捡起，眼里的热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滑落。

褚云看在眼里，心头无端升起些异样。

他默念静心诀压下，伸手拉着人，闪身回到了死海魔窟。

宫殿内。

褚云松开了手，看着跌倒在地上，满身血污的叶九幽，罕见开口。

“你好好疗伤。”

他还会关心自己啊？

叶九幽苦嘲着，仰头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褚云。

许是刚刚贴的近，他的衣角染上了几滴自己身上的血。

赤红的颜色，沾染在青衫之上，格外刺眼。

就像她魔神的身份，就不该和身为神界战神的褚云有任何瓜葛一样。

叶九幽想着，心神激荡下，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褚云眉心一皱，伸手将掌心神力度到了她体内，替她疗伤。

身上的伤口，慢慢痊愈。

可叶九幽心里的伤，却已经溃烂不堪。

魔神是不死，可她会受伤，她也有一颗真心。

叶九幽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也忍不住问一个答案。

“师尊，成为魔神是我的错吗？”

“为什么都想让我死？父神亲手布下法阵，谢离也要杀我……”

连褚云说不离开她，也只是因为要救他人性命……

对上她通红的眼，褚云语气薄凉：“魔神，本就不该活。”

闻言，叶九幽只觉得原本愈合的伤口好像又被撕裂开。

浑身的血液也骤然变冷，逐渐凝结成冰！

不记得褚云是什么时候走的。

叶九幽回过神时，殿内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取而代之，是涂河。

他将温好的水递给叶九幽，脸上是不常见的怯懦。

叶九幽接过水，没来由的一阵不安：“出什么事了？”

“褚云……带了个女子回来。”

女子！

是静儿。

叶九幽接水的手一滞，好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咚！”

手上的杯子滚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涂河听到动静不敢抬头。

叶九幽僵硬在原地，心里的苦涩向上蔓延到唇舌，苦到发麻。

好久，她才哑声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涂河有些担心，但对上叶九幽不容置疑的眼神时，还是走了。

叶九幽一个人待了会儿，起身走去了褚云的住所。

殿内。

褚云还牵着静儿的手，神色温柔。

叶九幽看着，不由自主地想起人间常说的【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她忍不住去细细的打量静儿。

那日在幽冥海，自己还没看清静儿的长相，就因褚云的到来被迫中止。

却不想这一看，她直接愣住了。

静儿身上的红衣，竟是六界最精细的鲛绡衣。

这是早些年自己特意为褚云寻来的，因为担心他神体待在魔窟会有损害。

为了这鲛绡衣，她差点丢了半条命。

褚云却不屑一顾地丢在一边。

如今，却给了静儿……

叶九幽只觉得心脏好疼，像是一颗心像被活生生挖出来，摔在地上，被人踩踏！

此刻，她仿佛一具空壳。

只能听见自己沙哑晦涩的声音响起：“师尊，不介绍一下吗？”

闻声，褚云转头看来，动作间，却将静儿护在了身后。

好像生怕叶九幽伤到她一样。

这样的防备，让叶九幽感觉心口被人刺了一剑，血流如注。

忍痛中，只听到褚云说“这是东方静，是你师姐。”

……师姐？！

叶九幽浑身一震。

不知道是不是被伤太多次，除了麻木外，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褚云又骗了自己！

原来……她连褚云唯一的徒弟，都不是。

第8章

叶九幽不知道褚云是没看出自己的难过，还是不在乎。

只听他继续说：“静儿忘却了前尘，青丘九尾一族也已经覆灭，她只有我了。”

叶九幽听着，却觉得可笑。

褚云是战神，六界动乱的时候曾经杀了多少神仙妖魔，又何曾对任何人慈悲？

可他现在却说“静儿她只有我了”。

叶九幽一直以为，褚云是一个不会动情的人。

却直到此刻，才知道褚云是有心的，只是给了东方静。

他待她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眼底全是柔情。

这柔情对叶九幽来说，却如同利刃，每一刀都是刻骨的伤痛。

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颤声提醒：“师尊，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徒弟。”

褚云眼神中少见的带上些复杂。

“那是假话，你不该信。”

叶九幽最后的尊严霎时被碾碎成粉。

随着风吹，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明明已经成了一个六界厌恶的魔神了，明明已经受了千年万年的辱骂。

为什么这一刻，还是会被褚云的话刺伤？

叶九幽死死攥着手，勉强维持着所剩无几的体面，看向东方静。

对视上的那刻，东方静有些无措地握紧了褚云的手。

“叶九幽。”

褚云挡住了叶九幽的视线，手上变幻出一个请帖递了过来。

“你父神明日生辰在瑶池设宴，你若是想去，可以用这张名帖。”1

父神的生辰……

叶九幽盯着那道附着着熟悉神力的请帖，强压着双手的颤抖接过。

不算那日水镜里的远远一见，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

哪怕父神在得知她是魔神的一瞬间，宁愿耗尽修为也要布下法阵诛杀自己。

她没有怨恨，还是想见他们。

紧握着这张请帖，叶九幽抬眸看了眼褚云。

又看了眼他护在身后的东方静，还是说了句：“我没想伤害她。”才转身离开。

回到寝殿。

叶九幽想着明日就要见到父神和母神了，期待得一夜未眠。

直到天际泛白。

叶九幽换了身喜庆的衣服，又仔细变幻了面貌，确定不会被认出，才赶赴瑶池。

有请帖在，门口的神婢很快将叶九幽请了进去。

叶九幽没去坐宴席给褚云安排的位置，而是找了最不起眼的一处角落坐下。

想着马上就要见到父神了，她连呼吸都开始紧张起来。

这时，五脏六腑间却像是火烧般的疼了起来。

叶九幽这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