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脏混杂着血水流出来，一截断指混杂其中，宋琰身体陡然僵住，下一瞬他颤抖着身体再次撕扯起来。

“不要，沈芸，不要，不要，不要……”

他魔怔了一样念叨着那两个字，手下动作越来越凶，可力气却越来越小，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双手一次次被鲜血滑开，他又一次次抓了回去。

不要，不要，不要……

“皇上住手，您在干什么？”

钟白匆匆赶来，一见这场景瞬间就懵了，他连忙上前想将人拉开，却根本拉不动。

他看了眼周遭的禁军：“愣着干什么？快把皇上拉开！”

几只手一起伸过来，宋琰睚眦欲裂：“滚开！”

沈芸有可能在里面，沈芸有可能在里面！

他要把她刨出来，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他拼了命地撕扯虎皮，血水和内脏不停淌出来，一点点浸染他的衣裳，他却一无所觉，神态癫狂，宛如疯魔。

唬得众人不敢上前，更别说阻拦。

这幅样子，太像是疯了。

钟白扑上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皇上，住手，住手！”

宋琰眼睛猩红，这么紧要的关头，为什么要捣乱？为什么要阻止他？他抬起沾满血的拳头就要砸下去——

“宋琰。”

宋琰的动作陡然僵住，这声音好熟悉啊，沈芸是你吗？

他心生希望，却连转身看一眼都不敢。

直到一双手伸过来，紧紧抓住了他满是血污的手，他才从这温热的触感里得到了勇气，转头看了过去。

熟悉的脸映入眼帘，世界瞬间真实起来。

“沈芸……”

他一把将沈芸搂进怀里，声音嘶哑颤抖得不成样子：“我以为你遇见了它，我以为你遇见了它……”

沈芸似是也被他的失态惊住，迟迟没有开口，许久之后才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没事。”

钟白眼见宋琰终于冷静下来，长出一口气，迫不及待凑了过来：“先送回行宫吧，这一身的血，也不知道伤哪了，得让太医看看。”

宋琰却仍旧抱着沈芸不松手，那姿态仿佛是在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芸沉默片刻才开口：“再等一会儿吧。”

钟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么狼狈的宋琰他也不想开口催促。

“是，那就听姑娘的。”

可是宋琰能留下，却不能允许其他人就这么看皇帝的热闹。

钟白吩咐人拿了帐子，将这处暂时封了起来，回鹘王子也送回行宫让太医医治了。

林子里又安静下来，刚才的痛苦和绝望，也都随着那些渗进地底的鲜血不见了影子。

只有经历过那些的人迟迟回不过神来。

“皇上好些了吗？”

宋琰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沈芸被那力道勒得胳膊发疼，轻轻嘶了一声，宋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用力了，逼着自己松了手。

“抱歉……”

沈芸轻轻摇头：“皇上没事的话，就回行宫吧，钟统领很担心你。”

她起身要走，却被宋琰拉住了手。

“沈芸，再陪我一会儿吧。”

沈芸看着那只抓着自己胳膊的血淋淋的手，许久都没说话。

宋琰默默地将手收了回去：“我不碰你，再呆一会儿吧。”

沈芸这才坐了下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皇上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宋琰好一会儿才开口，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声音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我以为你走了。”

沈芸微微一怔，他刚才那副样子，是因为她吗？

双手忽然再次被抓住，宋琰半跪在她面前，全无皇帝的威严，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梅林初见时，略带几分羞涩的少年郎。

“沈芸，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你现在就决定永远留下来，但至少再等我几年，等到你二十五岁，如果你那时候还是不想陪着我，我就放你走，我不会再骗你。”

他抓着沈芸的手抵在自己胸口，那里曾经被人狠狠刺穿过，此时却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将伤处再次暴露在他以为的施害者面前。

急促的心跳透过掌心传过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那寸皮肤滚烫，烫得她竟无法碰触。

她不自觉蜷缩起手指。

宋琰把这当成了拒绝，精神骤然颓靡下去：“是我太想当然了……”

“你说的南巡，是真的吗？”

沈芸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宋琰一愣，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后，脸色刷地亮了：“是，是真的，工部已经在造龙船了，两年就能造好。”

“那为什么不下旨筹备南巡？”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沈芸才不信他。

他声音打着颤：“历代皇帝南巡，无不花费巨众，我不想劳民伤财，更不想给贪官污吏借口，让他们搜刮民脂民膏，我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再说，即便各处接待时有所怠慢，总也好过让百姓遭殃……”

“那龙船也别造了。”

宋琰一愣，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让沈芸生气了，她生在世家，想要排场一些也正常。

“我没有怠慢你的意思，我这就下旨……”

“奴婢是说，先皇也有一艘龙船，修补一番还能用，就不用特意造龙船了，既能节省钱财，也能早日出发。”

宋琰像是听愣了，好一会儿加重了握着他手的力道，颤抖的却比之前更厉害，可这次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喜悦：“沈芸，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了，是吗？”

沈芸没开口，沉默仿佛就是默认。

宋琰眼睛亮得有些晃人眼，他像是忘了该怎么说别的字眼，一遍遍的念叨着沈芸的名字。

沈芸垂下眼睛，慢慢抽回了自己的手：“皇上回宫吧，该换套衣服了。”

宋琰这才停下了他的碎碎念，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沈芸，仿佛在等她。

沈芸慢慢走过去，却在宋琰转身的瞬间，眼神淡了下去。

机会？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南下。

第179章矫情

宋琰回行宫时一身的血，朝臣们立刻被惊动了，纷纷赶了过来，乌压压一群人都挤在宋琰暂居的兴庆宫里。

蔡添喜好说歹说才劝走了一批，但秦适和老安王却死活不肯走，前者是真怕皇帝出事，太医包扎的过程中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

后者私心里如何不好说，面上倒是一副慈爱担忧模样，一直在旁边哭嚎，不知道大约要以为皇帝已经不好了。

可事实上宋琰虽伤在了要害，却并不致命，只是看着吓人，他这一身的血，大都是那头虎身上的。

“秦卿和安王叔都回去吧，朕没有大碍，不必记挂。”

眼见他说话中气十足，秦适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念了句佛，听得宋琰有些想笑，秦适是儒家学子，从不信佛的，刚才大约确实是被那身血吓到了。

他心里多少有些触动，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管是谁，对方都会效忠，可这点温情，他仍旧不愿意忽略。

“听说虎骨滋补，让人泡坛虎骨酒给秦卿送去。”

秦适连忙谢恩，他一生喜好只有两件，一件是书，一件是酒，宋琰这赏赐实在是赏进了他心坎里，一出宫门就拉着蔡添喜问那酒什么时候能好。

老安王有些羡慕，过来的路上他瞧见那头虎了，那么健硕的虎，身上的皮毛还几乎没有破损，简直太难得了，他一眼就看中了那虎皮，眼巴巴地等着宋琰赏给他。

然而宋琰和秦适说完话，却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安王叔也费心了，回去歇着吧。”

老安王有些着急，秦适就说了几句话就能得一根虎骨，他可是皇上的亲伯父，怎么能什么都没有呢？

“皇上，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