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撒放出去，箭雨有一部分落在虎头怪身上，它停了下来。

　　他们从腰间抽出箭，再次听从方相氏的指挥射了出去。

　　另三位方相氏唱得更急了。

　　在射到第三支箭的时候，另三位方相氏终于唱完，九头怪兽降临了。

　　三只长得像猿猴，两条怪蛇，两只大鸟，一头奇怪的老虎，还有一个头上长角的虎头怪人。

　　颜夏不是很认得出它们谁是谁，但是它们的形象和十二兽中的九头神似，大概也能猜出这就是这个年代他们供奉的天鬼。

　　九兽和那个虎头怪缠斗起来。

　　先前指挥的方相氏再次又唱又跳起来，领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颜夏跟着队伍往前走。

　　她忍不住又看向缠斗的现场。

　　虎头怪的双手变得通红，仿佛染满了鲜血。颜夏眼皮一跳，就看见虎头怪背后弹出了九根触手，往九兽袭去。

　　她目瞪口呆。

　　这就是附在苏小小背后的东西？

　　不对，苏小小背后那个远没有这么大。她身后的触手实在小太多了，这大小差距简直就是霸王龙和鸡比雕。

　　她看着苏小小背后的触手也远没有这种战栗得不能行动的感觉。虽然紧张、害怕，但还是能动的。

　　这是它的完全形态。苏小小背后那只还不是。

　　苏小小知道她自己背着这么个东西吗？

　　方相氏在回到御前时，剩下的三兽也降临了。

　　手持火把的人在他吩咐下急忙向一个方向离去。

　　皇帝看见他们的样子还安抚了他们一番，倒是其他人更加紧张。

　　颜夏眼睛一眨，所有人身上都泛出命的光来，其中以皇帝的命最为灼眼。颜夏甚至觉得他比沈白还要灼眼，只是她的眼没有开全……

　　颜夏突然愣住了。

　　她先前判断这里是梦，就是因为所有人身上都没有命。现在看来，这更像是某个人的记忆，这具身体刚刚只是没开眼。

　　知道是记忆，颜夏反而更加淡定。

　　过去的事不能改变。现在还没结束，那就是夫人想给她看的东西还没完。

　　他们就在那里等着，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位方相氏和七头兽狼狈地奔了回来。

　　虎头怪紧跟在他们后面，触手插进一只猿猴状神兽脑子里。那只猿猴疯狂地抽搐、挣扎，但是完全挣不开，只见它越来越虚弱，挣扎幅度越来越小，只能随着虎头怪的触手飘摇。

　　虎头怪鲜红的双手则是撕扯着另一只猿猴，但那只猿猴还有挣扎的力气。虎头怪手上的鲜红已经蔓延到胳膊上，沾染到猿猴身上，又在猿猴身上扩散。

　　那鲜红和猿猴原本的红毛不一样，仿佛带着生命一般。

　　那猿猴身躯有一半被那红色占据以后，颜夏忽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眼熟。

　　怎么长得有点像掏林娇娇脑子那只？

　　那只猿猴天鬼忽然爆发，挣开了虎头怪，往一个方向急退，再也没有回来。

　　虎头怪也没有追上去，虽然它的头伸得老长，后边的触手又甩了两下，上边挂着的猿猴就被彻底吸了进去。

　　这时虎头怪又盯回皇帝的方向。

　　鲜红色继续在它身上蔓延，连九根触手都变得鲜红。

　　九根触手猛地往下一扎，竟然有一根触手冲了进来。

　　颜夏的身体立刻把箭搭上，张弓，再次射了出去。

　　中了。

　　但没用。

　　触手继续往前急速射去。

　　颜夏的身体抡起弓，直接就甩了出去。

　　“穆姜！”旁边的小姑娘吃惊地叫了声。

　　那根触手停了下。

　　颜夏的身体，或者说穆姜夺过旁边小女孩的弓，也掷了出去。她又想抓过另一个小女孩手里的弓，那个女孩惊恐地抱着弓躲开了。

　　她再想拿别人的弓，所有人都后退了。

　　这一瞬间，颜夏感到了这个小女孩的无措。

　　她再回头，触手已经跟十兽斗了起来。但也许是因为方才两只猿猴天鬼的下场，十兽打得畏首畏尾。

　　更多的触手射了进来。

　　十兽畏惧了。

　　方相氏怎么唱，它们都不愿意上前。

　　只是触手根本不愿意放过它们，五根开始主动攻击十兽，剩下的一根射向贵人们所在。

　　但是还没到达皇帝那里，一只熊掌抓住了触手。

　　映入颜夏眼帘的是一头巨熊。

　　这头巨熊面目狰狞，向虎头怪咆哮着，颜夏却不觉得可怖。

　　巨熊扯断虎头怪的触手，十兽振奋起来，五根触手反而畏缩了。

　　她看着巨熊带领十兽和虎头怪战斗的样子，忽然想起方相氏身上披的熊皮，以及大傩开始时方相氏和十二兽的共舞。

　　啊，原来是在说这个。

第105章 祸及三族

　　颜夏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她好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看着巨熊带领十兽与虎头怪的搏斗，另一部分在另一个时空，看着一个披着熊皮、戴着黄金四目的女子在跳着热烈的舞蹈。

　　“嫫母！”

　　她听见人们的欢呼，面目狰狞的巨熊缓缓附着在女子身上，女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这个景象破碎了，她看见的只是巨熊在空中抡着巴掌狂扇虎头怪。

　　虎头怪被打得连连后退，触手断裂了五根，被十兽分食。

　　虎头怪离开了它一直蹲着的透明屏障，或者说结界上。巨熊向着虎头怪遁去的方向咆哮，然后缓缓地蹲下，享用它的供奉。

　　巨熊鼻子动了动，焚香燃烧的速度更快，香气四溢。方相氏见状，赶紧又给巨熊续上。

　　就在他们忙着给巨熊焚香的时候，忽然，一根触手又射了进来。

　　巨熊愤怒地咆哮，但是触手往两名女子身上一卷，又往皇帝和大臣们身上一扫，便收了回去。

　　去而复返的虎头怪头也不回地飞快遁走。

　　巨熊只能愤怒地朝天咆哮，但是也没有追上去。

　　颜夏看向那两名女子。

　　她们身上的命空了。

　　再看皇帝，他的命太亮了，看不出被吸了多少。

　　最后看大臣，好些人的命明显薄了，但是没有人是命被完全吸走的。

　　咆哮完的巨熊坐在香前生闷气，方相氏继续兢兢业业地给巨熊焚香。巨熊伸出巨掌，似乎想扒拉一下那香，但是巨掌直接穿了过去。

　　巨熊又吼了几声，香燃烧的速度更快了，周围的火把也突然烧得更旺。

　　方相氏只得继续点上。

　　过了好一会儿，巨熊似乎被安抚好了。它坐到一边，望着满天星辰发呆，由十兽享用它们的供奉。

　　这么点供奉，对它们来说就够了吗？

　　颜夏看着它们的体型，觉得它们长那么大，可是吃得好像比雪山和尚还少。

　　也不对，它们平时应该也有供奉的吧？不能这么比。雪山和尚还是很好养的。

　　那边皇帝正在赐给大臣草扎的戟和木杖。

　　待分发完毕，巨熊和十兽也享用完了。礼毕，皇帝却让颜夏依附的身体上前。

　　她伏地拜倒，皇帝笑了。

　　“许侍郎倒是有个好女儿。赐牛酒。”

　　颜夏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牛酒是什么。

　　听上去似乎是赐牛肉和酒，但古代不是不许吃牛的吗？所以是直接赏了一头牛带回家耕田？

　　但她也没法求证。

　　大家依次退下。

　　颜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梦还在继续。只能任由这个身体走啊走啊，直到见到一名瘦削的男子的时候，颜夏发现视线模糊了。

　　“阿父！”

　　这个身体才叫了这么一声，眼泪就不断地往下掉。

　　那名男子替她擦了擦眼泪，“莫哭，天公赐你牛酒，你当欢喜才是。”

　　“我怕……”这具身体还在哭。

　　男子叹了口气，“你哭甚么。明日有棒炙、牛腩炙可吃，你阿母还能做五味脯、牛肉酱，又有美酒……莫哭了。”

　　颜夏：“……”

　　所以你们赐牛酒下来，那牛是真的拿来吃的吗？

　　许穆姜抽抽嗒嗒地跟着父亲一起往外走。

　　“阿父，今日还家么？”

　　“我又不是休沐，今日你依然同我住官舍。”

　　颜夏跟着他们一起走，一起走，走到了所谓的官舍里。

　　颜夏看着许侍郎和其他人打招呼，发觉这地方似乎是官员宿舍，简称官舍没毛病。

　　许侍郎有两名侍女。这两名侍女似乎主要干的工作是给许侍郎的衣服保养、熏香，别的得三催四请才肯干。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许侍郎让侍女退下，小声说，“你勿要与梁少君往来。”

　　许穆姜问道，“为何？”

　　许侍郎说道，“那……将梁大贵人与梁小贵人的命都吞了，梁家必有大祸。”

　　许侍郎说到那虎头怪的名字时，只有嘴巴张合，颜夏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

　　这什么鬼？怎么还能自带消音的？

　　颜夏很想让他再说一次，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