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苏思晴生辰这日。

府内一片喜庆，她如燕琉璃所言，将这场生辰宴办得盛大隆重。

一切本顺畅得很。

谁料，周靖驰正在与宾客夫人寒暄之时。

却听那头传来碗碟摔碎的声响，她回头看去，就见苏思晴不停挠着手臂，脸色难看。

周靖驰心头一紧，当即走过去：“怎么回事？”

下一刻，燕琉璃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声便当众传来——

“周靖驰！你怎么安顿的？不知道思晴不能碰花生吗？”

“她若是有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登时，所有宾客的目光如针狠狠扎在周靖驰身上。

身为正妻，被夫君因为侧室如此当众责骂。

显然他根本不曾顾及过她的自尊和面子。

燕琉璃已经焦急带着苏思晴离开。

周靖驰还是只能强撑笑脸将宾客送走。

待一切平息下来。

周靖驰在厅中坐了很久，心里却已经痛到好似没了感觉。

她回到屋将那一纸作废婚书拿出来。

这一次，她主动联系十七岁的燕琉璃。

她执笔落字：燕琉璃……

话才起笔，纸上却突然浮现了字迹。

是十七岁的燕琉璃问她——

沈家说周靖驰不见了，若你真是纸中仙，请替我寻她。

第4章

周靖驰猛然一怔。

她记起来，是有这回事的。

定婚后，某日她去上香途中遭逢山匪。

是燕琉璃赶在府衙官兵前，先一步救了她。

那日，燕琉璃驾马持弓而来的身姿，在她心口烙上印记，至今清晰。

两次搭救，才让她毅然决然认定了他。

从记忆中回神，周靖驰盯着那纸面上的话。

十七岁燕琉璃的焦急关切和二十七岁燕琉璃刚刚对她的责骂漠然，在她脑海交替浮现。

心一点点揪起来。

最终。

周靖驰压下心口痛楚，指尖冰凉，落笔：往西走。

那头燕琉璃的欣喜跃然纸上：多谢。

周靖驰闭上眼，泪水流淌下来。

她骗了他，骗他去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她不想再一次被他救，不想再爱上他。

纸上没有下文，看来十七岁的燕琉璃已经离开了。

外面婢女传来声音：“夫人，老夫人去了侧院。”

宋母向来不喜苏思晴，对侧院更是从不踏足，这次怎么会主动过去？

周靖驰擦擦眼角，将信纸收好，起身也赶去侧院。

进屋时，正好听见大夫朝燕琉璃拱手行礼——

“恭喜大人，侧夫人有喜了！”

周靖驰脚步顿住。

心陡然一抽，她竟有些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一旁的宋母神色大喜：“这么说，我们宋府终于要有小少爷了！”

宋母一改往日态度，竟主动拉着苏思晴的手：“还是你肚子争气啊！思晴，以后你就安心养胎，可得好好保住我们宋家的长子！”

说话间，还有意无意凉凉瞥了周靖驰一眼。

周靖驰就这么站在厅中，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而燕琉璃却还不罢休，他厉声斥责周靖驰：“今日幸好思晴无恙，否则你害的可是两条命！”

尖锐刺耳。

所有人都目光鄙夷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正妻。

周靖驰静静望着燕琉璃，神色麻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

片刻，她垂眸低头：“夫君教训得是，我日后定会注意。”

夜晚。

周靖驰回到屋内。

她看见了纸上的回信，十七岁的燕琉璃带着隐忍怒气的话：你骗我！

而此时。

新的记忆也钻入了周靖驰的脑海。

这次，燕琉璃没有提前来救她。

是她自己挣开绳索，推开劫匪，生生从疾驰的马车上跳了下去。

身子撞到石头，撞到腿部满是血迹也顾不及。

她一瘸一拐拼命跑着。

跑到浑身是伤，才撞见迎面而来的府衙官兵，自救一命。

那尖锐的痛意仿若清晰传来。

周靖驰拧起眉头，心神一紧，连忙拉起裙摆，赫然看见原本光洁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疤！

眼眶在一瞬泛红，心里涌出激动。

这是她第一次真的改变了过去！

稳定心神，周靖驰抿唇，在纸上回：抱歉，我不太会识方位，好在她无恙，你可心安了。

大抵是还在气头上。

那头并未给她任何回复。

周靖驰心里的想法却一点点坚定下来。

是不是只要将她和燕琉璃的孽缘从过去斩断，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这次，她决定从过去就推开燕琉璃。

她没再等纸面上的回应。

拿出手记，一点点开始重温过往，从中选出能改变的关键事件。

大致整理出来后已到深夜。

周靖驰收好手记和信纸。

回到寝榻，照常准备独自入睡。

房门却突然被推开，燕琉璃高大身形踏入。

“今夜我在你这睡。”

第5章

一句话让周靖驰感到疑惑。

苏思晴才刚有喜，燕琉璃不好好陪着苏思晴，怎么会来她这里？

不等她开口问，燕琉璃便道：“思晴体贴，她怕你因她有喜而心里不悦，特地让我过来陪陪你。”

周靖驰心口一滞。

若是以前，她只怕是会被这话伤得心口刺痛。

而此刻，周靖驰却只是苦笑。

闭了闭眼，她平静开口：“其实她大可放心，我是正妻，无论她生不生孩子，我对她的态度都不会变，夫君也不必如此勉强。”

她说得如此大方。

燕琉璃却听得眉头一皱：“你是在抱怨我冷落你？”

不等周靖驰答话，他便嗤笑道：“你若有思晴一分贤良，我也多敬你一分。”

语罢他转身就走。

周靖驰呆在原地，半响，扯出一抹凄凉的笑。

她不懂燕琉璃的意思。

这些年，她还不够贤惠？

这日过后。

周靖驰许久没见到过燕琉璃。

整个府上独属侧院最为热闹，她这正院最为寂寥。

周靖驰却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整日拿着信纸，等着和十七岁的燕琉璃对话。

那边的燕琉璃大概终究少年心性，渐渐与她对话多了起来。

——今日书院蹴鞠比试，我方连胜。

——听闻周靖驰最近伤势好转，我叫人送了些滋补药，望她能早日痊愈。

——昨日在街上见到一枚素簪，总觉得跟周靖驰甚是相配，便买下赠去，也不知她可否喜欢。

周靖驰看着，脑海也时不时涌现新的记忆出来，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直到这日，那头的燕琉璃跟她说：明日去陈府赴宴，不知能否见她一面。

看到这一句。

周靖驰愣了一会儿才记起来，那是她第一次在定婚后见到燕琉璃。

在宴上，燕琉璃和苏思晴吟诗作画，被众人夸赞。

那也是她第一次尝到伤心滋味。

周靖驰想，这件事无需改变，照旧就好。

年少的自己看到这一幕，或许就能少喜欢燕琉璃一点。

思索片刻，她写下：周靖驰心悦有才情之人，若有人相邀，你定要答应展露文采。

这句话，十七岁的燕琉璃并没回。

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可没想到。

这晚，周靖驰的脑海却又一次出现了新记忆。

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