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柯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漂亮的雕塑。
我不知道他在我身后跟了多久。
我想要起身，爷爷却又拉住我，再次塞给我一颗糖，带着浓重口音：“这个，给他。”
我的心像是被久违的糖水泡起来，原本如影随形的苦涩此刻都被生生逼退半分。
“谢谢你，爷爷。”
爷爷笑着摇摇头，提起自己的袋子离开。
我冲楚柯的方向走过去，走到他面前，我摊开掌心。
“刚才的老爷爷给的，很甜。”
他沉默半晌，接过糖，仍旧那般冷淡的模样。
“没瘸的腿走的就是快，幸好腿短，不然还真跟不上。”
明明很难过，我却莫名不合时宜地笑出声，几乎要笑出眼泪。
我抽了抽鼻子，他身上麻辣烫的味道仍未散，我说：“我饿了，楚柯。”
楚柯眼角抽搐了一下，冷哼道：“你心真大。”
我又回头看了眼那早已消失在夜色中的爷爷。
他说得对，只要活着，总能有希望。
既然让我来到了楚柯的世界，那我就肯定能改变他的命运。
这一晚，我们终于交上了房租，就连恶房东看我们都难得和颜悦色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楚柯便起身。
他动作很轻，似乎是不想吵醒我，这实在是十分难得。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醒了，看着他出了门，我悄悄跟在后面。
他走到医院，进了一间病房，我鬼鬼祟祟隔着玻璃看去，旋即一怔。
病房里那个人是……上次卖花那个小女孩！
楚柯背对着我，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动作。
他将昨天交完房租剩下的钱放到病床上便要转身离开。
小女孩扑通一声跪下，楚柯蹙了蹙眉，沉声道：“照顾好你奶奶，也照顾好你自己。”
走出病房，楚柯看见我，脚步一顿。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样子：“你来干什么？”
我问：“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三个字，楚柯却也好像听懂了。
他说：“哪有什么为什么，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楚柯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眸，嘴角又带出那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却无端让我看得心里揪紧。
此刻，我再也无法强压住那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感觉。
我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知到，我骨子里其实如此卑劣。
明明是我为了发泄自己的苦难创造出来的人物，他却自己长成了一个天使。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冲的我胃里翻腾，直泛恶心。
于是我真的冲出医院，在花坛边泛起干呕。
楚柯跟出来，倚着一旁看我：“你不是说我有个好结局吗？”
“反正现在已经到底了，要不我们试试？”
我缓了缓，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指缝中夹着二十块钱：“这是我身上最后的钱，我们去买张刮刮乐，没中就一起饿死。”
彩票站。
楚柯手中攥着一张红通通的彩票，瞥我一眼，淡淡道：“我开始刮了。”
我双手合十，祈求路过的所有神佛，口中喃喃：“信女愿用十年寿命，换楚柯这张彩票中一次奖。”
不要太多，千儿八百的都行。
我心里有数，我的命不值钱。
许完愿刚睁开眼，我就看见楚柯愣在原地。
我好奇地凑上去，在看见上面那三个字后眼睛瞬间瞪大，声音都在发抖。
“特特特……特等奖！”
我的声音引得彩票站老板看过来：“真的假的？那可是五十万！”
“嘶！”楚柯倒吸一口凉气，“戴纹芙，你轻点，我胳膊要被你掐废了！”
我忙松开手，明明想大笑，鼻子一皱却差点哭出来，胸腔中满溢着狂喜。
我激动地像个疯子一样在原地又蹦又跳。
楚柯脸上也勾勒出笑意，总是笼着一层阴霾的眼睛也骤然放晴。
我心尖悸动，胆大包天扑上去抱住他：“五十万啊楚柯，我们发达了！”
楚柯垂头刚要说话。
下一瞬，他唇边笑容僵住，高大的身体委顿下去，整个人重重砸在我怀中……